第二章 历史旧账(第6/8页)

刘重天想了几天,为自己夫人邹月茹挑了个民政厅,好像是去做厅办公室副主任。

说良心话,和刘重天的矛盾闹到这个份儿上,他对邹月茹仍保持着良好的印象。邹月茹为人温和善良,整天笑眯眯的,市委办公厅的保密局长做得很称职。市委和政府两个大院矛盾这么尖锐,这个保密局长从不传话,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刘重天在镜州当了两年市长,邹月茹领导下的保密局两年被市委评为精神文明先进单位。所以,得知邹月茹出车祸,他的震惊和沉痛都是真实的,没任何虚情假意,嗣后年年春节去看望邹月茹,破例给邹月茹各种照顾。

然而,刘重天耿耿于怀,显然是把生活挫折的账也记到他头上了。七年没到镜州替邹月茹领过一次工资报销过一次医药费,全是由市委办公厅寄。办公厅发给邹月茹的特护费,全让刘重天退回来了。他每次去省城看望邹月茹,总要面对着刘重天阴沉沉的长脸。他一再原谅刘重天,知道刘重天去了冶金厅气不顺,不太可能按陈老的要求铆在冶金厅发光发热……

发光发热?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身上除了冷气,哪还有什么光和热!不错,他是学冶金的,毕业于省冶金学院。可那是哪一辈子的事啊?上大学时他就是院团委书记兼学生会主席,毕业后分到省团委,一天专业工作都没干过。从省团委下来,就到了平湖市,从副县长一步步干到了平湖市委副书记,平湖市长,镜州市长。人到中年后,竟然专业对口了,这不是故意整你吗?更何况调动后家庭又碰上了这么一场意外的大灾难!这位省委书记太护着齐全盛了!

客观地说,齐全盛走到今天这一步,镜州出现这么大面积的腐败,这位后来调到北京的老省委书记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当初不把他从镜州调到省冶金厅,如果齐全盛手中的权力受到某种力量的监督制约,林一达、白可树都进不了常委班子,齐全盛的老婆、女儿也不会陷得这么深,当然,他可爱的儿子贝贝也不会死,夫人邹月茹更不会永远瘫痪在床上。

贝贝的惨死给夫人邹月茹的打击太大了,开初两三年,邹月茹时常处在精神错乱之中,梦中喊贝贝,醒来喊贝贝,整日以泪洗面,不能自已。面对着这样一个瘫痪在床上,又失去了儿子的母亲,他的心在滴血,怎么可能再去镜州和齐全盛打那种无聊的政治哈哈?

镜州成了他心头永远的痛!

不错,齐全盛出于良心上的愧疚,事后对他领导下的这位保密局长尽可能地做了补偿,能做的都做了,面对他和邹月茹的冷脸,甚至可以说是忍辱负重。但是,他不领这份情,永远不会领这份情!这种悲惨结果尽管不是齐全盛直接造成的,可他仍然不能原谅齐全盛!

报应终于来了,真有意思,七年前,齐全盛在蓝天股票案上做文章,让他离开了镜州,七年后,又是蓝天集团腐败案打垮了齐全盛。这是不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呢?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次来镜州是中纪委领导的指示和省委的决定。决定由他负责镜州案查处时,他襟怀坦白地将自己和镜州,和齐全盛的历史关系,向省委书记郑秉义和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李士岩汇报了,要求省委和秉义同志慎重考虑:由他去具体主持查办镜州蓝天集团腐败案是否合适?秉义同志认为没有什么不合适,讲了两个基本观点:一、中纪委和省委都相信,你这个同志是正派忠诚的,不会背离中纪委和省委精神另搞一套;二、正因为你过去在镜州工作过,对镜州干部队伍的情况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才更有利于工作。

当然,秉义同志也指出:齐全盛不应该有什么绝对权力,你刘重天也没有这种绝对权力,对镜州案的查处,必须在省委的直接领导下进行,尤其是对涉及到齐全盛的问题,一定要慎重。

应该说,秉义同志是他在政治上起死回生的大恩人。

在省冶金厅铆了四年,陈百川终于被中央调到了北京任职,秉义同志由大西北某边远省份调到本省出任省委书记。秉义同志到任不久,省冶金厅下属的南方钢铁集团就出了一起腐败大案,涉及到省长的独生儿子,各方面压力极大,案子几乎查不下去,一时间社会上议论纷纷,甚至说他这个厅长也牵涉到了案子中。他人正不怕影子歪,主动跑去向秉义同志汇报,要求对此案一查到底。案子查了近一年,最终判了一个死缓,两个无期,省长的独生儿子也判了十年刑,省长本人黯然调离,他又陷入了另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明枪暗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