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18页)

他们骑马进入集市,经过绞刑台。绞架上悬挂着一具尸体。

“创作韵文和唱小曲儿是很危险的。”管家指着绞架,点点头,“尤其是在公共场所。”

“真严苛。”杰洛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别的地方,诽谤罪最重的惩罚也只是枷刑而已。”

“这取决于诽谤的对象是谁,还有内容是否属实。”阿尔喀德斯·费耶拉布拉严肃地说,“我们的公爵夫人是个和善的女人,广受人民爱戴,但如果有人触怒她……”

“就像我一位朋友常说的,音乐是扼杀不了的。”

“音乐的确扼杀不了,但要扼杀歌手简单得很。”

他们穿过城市,骑马走出修桶匠之门,径直进入伤河流经的山谷,河水欢快地流淌,泛起白沫。在田野里,只有沟渠和洼地才能看到积雪,但周围依然很冷。

一队骑士从他们身边经过,显然是在前往塞万提斯隘口与维戴特边境要塞的路上。他们的盾牌与外袍染成鲜艳的色彩,绣有狮鹫、狮子、红心、百合花、星星、十字架与其他纹章中常见的愚蠢图案。马蹄声如同雷鸣,旗帜猎猎作响,他们用嘹亮的嗓音唱着一首愚蠢的歌谣,内容是关于骑士得到新娘后要做的几件事。

杰洛特目送这队骑手远去。这些游侠骑士让他想起了列那·德·波伊斯-菲涅斯,后者刚刚结束任务,回到家里,正在他那位中产阶级出身的情妇怀里恢复元气。她丈夫是个商人,已经多日外出未归,多半是被湍急的河水、野兽横行的森林和其他自然因素拖延了脚步。猎魔人没打算将列那从情妇怀里拽出来,但他由衷地后悔没把波默罗酒庄的合约安排得晚一些。他喜欢那位骑士,也想念他的陪伴。

“我们走吧,猎魔人先生。”

“走吧,费耶拉布拉先生。”

他们沿路向上游前进。伤河蜿蜒曲折,但河上有许多桥梁,他们不用绕太多路。

马和骡子的鼻孔喷出白气。

“费耶拉布拉先生,你觉得今年冬天会很长吗?”

“万圣节时结了霜。有句谚语说得好:万圣节就结霜,快把棉裤换上。”

“我懂了。你们的葡萄藤呢?不会冻伤吗?”

“今年算不上最冷。”

他们在沉默中骑马前进。

“瞧那边,”费耶拉布拉指了指,“狐窟村就在那座山谷里。听起来也许难以置信,但那里的田地会长出炖锅和平底锅。”

“什么?”

“炖锅和平底锅。它们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从地下生长出来,没有任何人力干预。就像别处的田地会长出土豆和甜菜那样,狐窟村的田地会长出炖锅和平底锅。各式各样的都有。”

“真的?”

“如果我撒谎,愿我横死当场。所以狐窟村才会跟梅契特的杜德诺村建立合作关系。因为在那边,大地会长出锅盖。”

“各式各样的都有?”

“您,猎魔人先生,说得完全正确。”

他们继续前进,沉默不语。伤河奔流而过,泛起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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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边,猎魔人先生。那是古老的顿·泰尼要塞的废墟。如果传说可信的话,那座城堡见证了许多可怕的事。外号‘毒手’的瓦尔萨里乌斯拷打并残杀了他不忠的妻子、他妻子的情人,以及妻子的母亲、姐姐和哥哥。然后他坐下来,号啕大哭,没人知道理由……”

“我听说过。”

“您去过那儿吗?”

“没有。”

“哈,那这故事还真是家喻户晓。”

“您,管家先生,说得完全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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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猎魔人指了指,“城堡后面那座漂亮的小塔楼呢?那是什么?”

“那个?那是一座神殿。”

“哪位神灵的神殿?”

“谁会记得这种事?”

“的确。这种世道,谁还会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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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他们看到了酒庄。它坐落于伤河山谷的山坡上,爬满了修剪整齐、但如今枯萎光秃的葡萄藤。在最高的小丘顶部,暴露在风中的塔楼直指天空:它们是厚实的圆形城堡波默罗的一部分。

杰洛特饶有兴味地注意到,在通向城堡的路上,马蹄印和车辙就像大路上一样多。显然有人频繁使用这条通往城堡的路。没等他把疑问说出口,他就看到十多辆盖着帆布、高大而结实的马车——看起来像是长途运输时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