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神医(第8/8页)
田鸢什么也听不下去了,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打仗可以砍敌人的脑袋,敌人的脑袋可以换来爵位,有了爵位就可以娶弄玉。他要卢敖带他一起去,卢敖让他再忍一忍,现在有一个现成的功名等着卢敖去摘,皇帝正在东海边招募炼丹、求仙的方士。
千年预言
一个月后,卢敖回来了,成了咸阳宫的博士。对这个头衔,他的解释是:多说好话、少操闲心、隔三岔五上殿拍拍马屁、没事到海边遛达遛达。他没有游说皇帝发动战争,也没有引荐田鸢当官。田鸢忍不住了,要自己拿着龟甲去干。
“皇帝在哪儿?”他问卢生。
“别着急,”卢生说,“皇帝正往这里走。”
桑夫人只担心皇帝的出现,会把他们的生活搞乱。晚上,满门抄斩的吼声惊得她掉下了床,她钻到床底下找羊皮翅膀,发现地面铺的是凉快的芦席而不是冬天的毛毡,窗外是蟋蟀的叫声而不是北风的怒号,身边的小床上也见不到若姜,昏暗中只见两个大小伙子横在对面的大床上,屋里热得透不过气来。第二天她悄悄对田鸢说:“离他远远的!这些做国王的,一不痛快就会杀一家人,死在他手里都不知道为什么!”
田鸢不听,她就对田雨念叨:“国王这种人,你离他越远,越觉得他像神仙,离他越近,越看他像一头熊。”实际上她没有见过任何国王,她说的是自己梦见的国王。田雨纠正道:“现在叫皇帝,不叫国王。”
田雨曾经求卢生带他一起去,但卢生用哄小孩子的口气推托了,他很郁闷。他本来挺喜欢卢生的,此人留着一撇狡猾的小胡子,一心要到皇帝面前摇唇鼓舌,看起来既非医生也非方士,而是战国时代遗留下来的说客,但现在,他觉得卢生找田鸢这个粗人当助手是瞎了眼。
弄玉是田鸢最后一个告别的人。她正在给毛茛浇水,田鸢走过来,凝视着她的侧面说:“我要离开这里了。”弄玉眼光没离开毛茛,但壶里的水不流了,她问:“为什么?”田鸢说:“为了戴着贵族的冠弁,回到这里。”
“你去告诉我父亲吧。”弄玉抬起头来,直视着他。
田鸢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双眼睛离他那么近,能从里面找到他的影子。他明白了,这些日子她已经悄悄解答了他留下的难题,而且在观望他为她产生的狂想和付出的行动。但他以目前的身份,不愿向百里冬提亲。要说辞行,他已经辞过了。他对弄玉说:“等我有了确切的去向,再找他谈。”
他们散步到山坡上,弄玉问他具体打算怎么办,田鸢提到那块龟甲,弄玉认真听他背诵完卜辞,说:“我记得这东西是‘面条’从齐鲁带来的吧?带回来好几年了,说不定,这首歌早就在全国流传了,说不定皇帝听说过,知道这是老百姓编排秦国的顺口溜。一个统一天下的帝王,能让这种东西牵着鼻子走吗?就算他一时糊涂,被千年预言的鬼话蒙住,等他醒悟过来,知道你们要他做的原来是改变一种据说是预言的东西,他就会想:如果预言是真的,它就不能改变,它要是能变,就是骗人的乌龟壳。你们俩怎么自圆其说?”田鸢初次领教到弄玉身上除美丽之外的一样东西—智慧,在这方面,他弟弟比他了解得多。田鸢说:“龟甲要说服的不是皇帝本人,而是朝中的反战派。我们在为皇帝补充一个开战的理由。说到底,皇帝将心甘情愿跟我们共同上演双簧戏。”弄玉惊讶地瞧着他,笑了:“咦,这不像你说的话呀。”田鸢承认是卢生说的。弄玉握住他的手说:“不要在皇帝面前惹祸,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不能成功的话,好好地回到这个大家庭里来吧,这里有你最要好的朋友们。”她莞尔一笑,“你会看到,你的弄玉还是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