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监禁 2 失落的记忆(第6/8页)
“她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双胞胎兄弟。”我这样对扎克说道,当时我们路过邻居家,看到梅格正在无精打采地啃着一只小木马的脑袋。
“没错,”扎克说,“我敢打赌她一定备受打击,因为她不用再跟一个怪胎分享她的生活。”
“奥斯卡肯定也很想念家人。”
“欧米茄没有家人,”他说,复述着从议会的一张招贴画上看来的词句,“总之,你知道那些试图留下欧米茄孩子的父母,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我听过这类故事。偶尔会有一些父母,不愿让孩子分开,试图留下每个双胞胎,议会对他们毫不留情。对极少数被发现与欧米茄保持联系的阿尔法人来说,他们的下场也很凄惨。传说他们会遭到当众鞭打,甚至更糟。不过,大多数父母急于摆脱畸形的儿女,轻易地就放弃了他们的欧米茄孩子。议会宣称,长时间接近欧米茄人是非常危险的。邻居骂我们是毒药,表明他们对我们既蔑视又恐惧。欧米茄人应该被逐出阿尔法社会,就像阿尔法胚胎在子宫中逐出毒药一样。我不知道欧米茄人在这方面是否幸运,因为我们无法繁育后代,至少永远不用经历送走一个孩子的痛苦。
我心里清楚,他们送走我的时刻即将到来。我一直以来的隐藏工作只是将不可避免的事推迟了而已。我甚至开始怀疑,现在的这种状态,即被父母和村子里的其他人永无休止地审视,是否比注定要来临的放逐好过些。扎克是唯一一个能理解我这种奇特的局限处境的人,因为他也身处其中。不过我能感觉到,他那双平静的黑色眼睛始终在关注着我。
为了寻找不那么警觉的同伴,我捉到三只经常聚集在水井边的红色甲虫,把它们关在窗台上的罐子里,常常看着它们爬行,听它们的翅膀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取乐。一周之后,我看到最大的那只甲虫被钉在木头窗台上,一只翅膀不见了,正在以它自己的内脏为中心不停转圈。
“这是个实验,”扎克说道,“我想测试一下,它这样能够活多久。”
我去父母那儿告状。“他只是没事可做,”母亲说,“这快把他逼疯了,你们俩的年纪都该上学了,但却去不了。”母亲没说出口的事实仍然在转个不停,就像甲虫的处境一样:我们两个人当中,只有一个可以去上学。
我把甲虫踩了个稀巴烂,结束了它循环往复的痛苦。那天晚上,我抱着罐子,将剩下的两只甲虫带到井边。我坐在石头井沿上,打开盖子,把玻璃罐放倒,两只甲虫却不愿冒险出来。我用草叶把它们引出来,将它们转移到井沿上面。其中一只试着飞了一段距离,落在我裸露的腿上。我让它在那坐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把它吹开,于是它又飞走了。
扎克当晚看到了我床边的空罐子。我们一句话都没说。
*
大约一年之后,在一个寂静的下午,我在河边捡木柴时犯了错。我紧跟着走在扎克身后,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幻象一闪而过,闯入我的视野和真实世界之间。我猛冲过去把扎克扑倒在路旁,这时上面的树枝才开始往下掉。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我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将其苦苦抑制。后来我也想弄明白我这么做究竟是因为关心他的安危导致乱了阵脚,还仅仅是因为持续不断的监视让我撑不下去了。不管怎样,他安全了,在我身下四肢着地,此时那根大树枝嘎吱响着落下来,撞断了下面的枝杈,最后落在扎克之前站的地方。
当他的目光与我相接时,我看到其中如释重负的神情,不由得吃了一惊。
“它本来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害。”我说。
“我知道。”他扶我站起来,拍掉我裙边粘的叶子。
“我看见它了。”我说得太快了,“我的意思是,我看到它开始往下掉了。”
“你不用解释,”他说,“我应该谢谢你把我扑到路边。”多年以来第一次,他对着我毫无防备地张嘴微笑,这只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才有过。但我对他太了解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坚持将我的那捆柴放到自己背上,一路扛着它们回到村里。“我欠你的。”他说。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们和往常一样,大部分时间在一起度过,但他在游戏的时候没那么粗暴了。他在去井边的路上停下来等我。我们穿过田野抄近道时,他见到一片长刺的荨麻,然后回头警告我。他不再扯我的头发,也不再乱动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