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乍起(第6/7页)

“怎么?老同学的情谊,抵不过一张邀请函?”她故意用话激他。

“怎么这样说。”朝晖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你住在哪里,我明天叫人给你送去。”

“我住悦榕庄,”夕阳说,“如果嫌远,就麻烦你给我发同城快递。”她说完站起来:“我的目的达到了,就不打扰你。只顾着说话你都没吃饭,这一顿,算我的。”

“别呀。”朝晖急了,“哪有这样的……”

“请一顿饭,算我还你人情了。别推辞。”夕阳不由分说,将信用卡交到服务生的手里。

朝晖双手插进口袋,无奈地说:“这么多年了,你可一点儿也没变。”

什么事情决定了就不会改变,也不肯承别人一点情。在他的眼里夕阳虽然是个神秘感十足的女人,却也有着男人一般不拘小节的性格。他还记得学生时期他在情人节的前夕对她表白:“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她竟毫不犹豫地颔首:“我知道。”

她这样干脆,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问下去。

夕阳好像心情不错,指了指被掩饰在丝巾后面的脸:“谁说的?如你所见,样子变了很多,不是吗?”

说完转身就走,朝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人都走出好远了,她脑袋后面像有眼睛似的,仿佛知道他依然看着她,所以又抬起手臂,在空中挥了挥。

朝晖愣了一下,很快一哂:“这女人!”

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人这一辈子,该经历的逃不掉,像夕溪之于李巍然,像夕阳之于他。只不过他不似好友一般执着,必要的时候可以坦然的接受生命给予的遗憾。

夜已深,夕溪因为有些感冒,早早地喝了药睡下。时间还早,沈御风披衣出门,因为要准备寿宴的关系,沈忠还在外面忙碌,见他出来,行了个礼,以为他不过是在熙园里转一转,哪知他径直出了门,往北走了。

那个方向是……

沈忠心里一突,顺着他行走的路线望了望,一边吩咐人给他拿钥匙,一边隔着距离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

因为大宅的特殊设计,往北的路很长,经过几个跨院,绕过几条回廊,才能够抵达。办喜事的缘故,家里的各处都点了红灯笼,随风摆动时在地上投射出绰绰的光影。沈御风不紧不慢,很有些信步闲庭的意思。一边走着,不时会抬头看一看暗蓝的天。江城今年的冬天要比从前晚了一些,像是现在,梅花还在盛放,而阶下的迎春不过才开了几朵,冷风中摇晃,瑟瑟发抖,更显寂寥。虽然出生在江南,他却并不怕冷,反而是夕溪分明是北方人,一到冬天就比谁都要裹得严实,稍微一被风吹,就容易生病。嫁给他的四年间,她冬天卧床生病的案例,不胜枚举,实在是不可思议。

如她这般美丽又体弱多病的人,在沈御风的印象里,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母亲。虽然她早就去世了,但因为早慧的缘故,他对那些关于母亲的片段和细节仍然记得十分清楚,如果把这些记忆延伸,他就能够拼凑出自己儿时的模样。其实他不太会常想这些细节,因为一旦记起,一切都会像是电影放映不能够暂停或者快进,而这部影片的终结,是他为母亲送终的那一幕,自己麻木如偶人长久的跪在灵堂前,隔着燃烧着纸钱的火盆,对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虔诚地磕头。

夜深人静,皮鞋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声音在窄小的过道偶有回音,更显寂寥。此时的沈忠手里已经拿着钥匙,但心里仍然不确定他是不是想去,那个地方。

终于,走过狭长的夹道,又拐了几个弯。沈御风在梅园的门前,停住了脚步。他先是怔怔地看着那一对铜制的兽面衔环,等感觉到沈忠地靠近才退后了一步,头也不回地对他道:“门打开。”

沈忠的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虽然手里握着钥匙,却没有立刻照着他说的话去做,而是看着沈御风的脸道:“先生,梅园很久没人来了,也知道他们打扫过没有,等明天找人来清理过了,再来吧。”

他说完又看着沈御风,眸色里全是担心,但沈御风的面色却一如往常,淡淡地问:“刚才不是拿到钥匙了吗?”

背后就像是长了眼。

沈忠无法,只得掏出钥匙开了门,要推门时又听沈御风对他说:“钥匙给我,你忙你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