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烟尘窈窕深东第(第4/15页)
子瑾并不想和他说话,怕他是缓兵之计,拖延时间来搬救兵。
只听何出意又道:“有一位姓闵的姑娘现在是今上的座上宾。”
“你再说一次?”子瑾双目一寒,手比话快,长剑瞬间抵住何出意的脖子。
何出意重复:“今上在帝京遇见一位姓闵的姑娘,相见投缘,后来闵姑娘从马上跌下来,受了些伤,今上便将她留在了身边,命人细心看护。”这些话,却是他擅自说的。他和姚创不一样,性子十分狡黠,哪怕他没见过夏月,从姚创那里听来也知道了个七八分。
听见他的话,子瑾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和一块巨石拴在一起,直直地沉到冰河里。
须臾,他收了心神,看了何出意一眼。那平时温暖的眼眸深处,此刻蓄着鲜有的寒意。
子瑾转眼看了别处,片刻后,收了手中的剑,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道:“本王蒙尘时,这位闵姑娘的父亲对本王照料有佳,如今能有九叔照拂,正是再好不过。”他语气平静,虽说眼底没有丝毫笑意,却叫何出意看不出破绽。
说完这话,楚秦代子瑾接了何出意手中的信。
何出意见好就收,摸了摸脖子上被剑刃划出来的半寸血迹,拱了拱手,与同伴撤走。
子瑾没有拆信,对楚秦道:“事已至此,只有先回南域再说。”
楚仲本在河边确认王淦的生死,没想到却看见空中那枚大哥所发的信号弹,不敢耽误,只得去城外会合。
他们到了城外不敢多做停留,一行人纵马疾驰而去。
子瑾怀里揣着那封信,如烙铁一般烫着他胸前的皮肤。众人随着他赶了一宿的路,眼看天色渐明,才下马歇息。
他倚在树下面色凝重地瞅着那信,半晌后,他默默地拆开。
刚才那人说她从马上落下来摔伤了,说得模模糊糊,叫他心神全乱,几乎窒息。可是他却不敢问,也不敢问她伤在哪里,如今可好,尉尚睿有没有折磨她,他怕自己露出丝毫破绽,更叫夏月处境难堪。
楚秦见状,不禁劝道:“殿下,既然那人说待小姐如上宾,应该错不了,你不用太担心她的安危。”
此处没有旁人,他无需再掩饰,心中的不安与悲恸全部写在脸上,颤抖着手指将信抽了出来,匆匆读了一遍,读完后半晌不语。
子瑾站在树下,愣愣地盯着远方被朝阳染红的云层,一动不动。良久之后,他再次垂头看了一遍那封信,这回比上一次读得慢得多,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印在脑子里。
那黑长的睫毛下亮如星海的眼睛,此刻却涌着波澜。
楚秦忍不住碰了碰子瑾。
子瑾回过神来,把信递给他。
楚秦匆匆看完后问道:“殿下有什么打算?”
子瑾平静地说:“他拿着她的命,就算叫我就地自裁,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何况陪他演戏。”他顿了一下,又说,“只是苦了旁人。”
楚秦点了火折子,递给他。
他将信放在火上,信纸在火苗中慢慢变成灰烬。火焰一闪一闪地映在他的眸中。
他淡淡问:“王淦怎么样?”
楚仲听见子瑾的问话,简单将昨夜的事情回禀了一遍。
子瑾说:“若是真的没死,就暂且让他先多活几日。”
三
兵在城下,徐敬业站在阅兵的高台之上,没人知道在整个帝京都处在出征前的高涨情绪之际,一骑白马已经到了南域境内。
天刚亮了一角,尚睿已经穿戴整齐,一步一个台阶地踏上点兵台。
众人都整齐地跪在天子脚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振聋发聩,像是从天上传来的回应,一直回响在阅兵场上空。
旌旗抖擞。
尚睿伸手,接过钦天监呈上来的酒盏。寒风吹得他袖袍舞动,他眯着眼睛递给徐敬业一杯:“徐将军,朕等你凯旋。”
徐敬业跪地,抱拳行礼:“臣定不辱命!”然后起身接过那盏酒一口饮下,转身大喊:“出发!”
顿时锣鼓声漫天,士气高涨,众将士呐喊着向南而去。
尚睿看着徐敬业那面旌旗远去的方向,负手而立。直到天色大亮,明连上前劝道:“皇上,天寒风凉,是不是先回宫?”
尚睿未置可否,又默然站立许久,待到半空开始飘起小雪才缓缓离开,未曾想半路上被太后叫去了承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