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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跟一个姑妈住在一起,”我说道,同时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我的法兰绒裙子前摆的下角有块污渍。可我从没有光脚走过路,从没有把袜子缠到头上。”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克拉丽斯不像艾丽斯那样对我的内衣嗤之以鼻,“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情愿看望克拉丽斯的母亲,而不愿拜访主教夫人那种人,”我继续说道,“主教夫人从未说过我像自家人。”
“你穿着那条邋遢的裙子拜访她,我想她不会夸奖你的。”迈克西姆说。
“我拜访她的时候并没有穿旧裙子,而是穿的外套,”我说,“反正我是瞧不起那些以衣帽取人的家伙。”
“我觉得主教夫人并不怎么看重穿戴,”迈克西姆说,“不过,你紧靠着椅子边缘坐着,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活似个找工作的人,也许真会让她觉得意外哩。咱俩唯一回拜过人家一次,你就是那副尊容。”
“我在生人面前扭扭捏捏,也是身不由己呀。”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宝贝,可问题在于你不去努力克服。”
“这就对我太不公平了,”我说,“每天、每次出门访友或在家待客,我都努力克服。你是不理解的,因为所有的一切对你都很容易,你熟悉这种生活。而我却没受过这方面的教养。”
“胡扯,”迈克西姆说,“这不牵扯你所声称的教养,而是一个入乡随俗的问题。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串门吧?其实我都烦透了。可身处这种环境,又不得不应付。”
“我们谈的并非烦不烦的问题,”我说,“光厌烦,不足以使人害怕。如果我仅感到厌烦,情况就不一样了。我讨厌别人上上下下打量我,就仿佛我是一头待估价的母牛似的。”
“谁上上下下打量你?”
“这儿所有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即便如此,又有什么关系呢?给他们的生活增加点情趣嘛。”
“为什么非得由我提供情趣,把我当作他们评头论足的对象?”
“因为这儿的人只对曼德利的生活感兴趣。”
“我在他们眼里一定是个十足的傻瓜。”
迈克西姆没答话,继续看他的报。
“我在他们眼里一定是个十足的傻瓜,”我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又说,“恐怕这就是你娶我的原因。你知道我乏味无聊,沉默寡言,又没见过世面,所以不会招致蜚短流长。”
迈克西姆把报纸往地上一摔,霍地站起来问:“你是什么意思?”
他脸色阴沉得有点古怪,声音粗暴,绝非平时说话的口气。
“我……我也不知道,”我说着,身子朝后倚在窗台上,“我没有恶意。你的脸色怎么这般吓人?”
“你在这一带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啦?”他问。
“没有。”我说,他的眼神吓得我心里发毛,“我这样说,只想找点话说。请别那样看着我,迈克西姆。我说错什么话啦?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跟你嚼舌根啦。”他一字一板地说。
“没有,根本没那回事。”
“那你为什么刚才那样说话?”
“实话相告,没有任何原因,只是随便说出口的。我刚才的心情是又气又恼。我讨厌去拜访那些人,这种心情由不得我。你责备我忸忸捏捏,我又不是故意的。真的,迈克西姆,我不是故意的。请你相信我。”
“那种话并不十分悦耳,是吧?”他问。
“是的,是的,那话太粗鲁,让人讨厌。”
他心情愁苦地盯着我,两手插在口袋里,以后脚跟为支点前后摇晃着身子,慢条斯理、若有所思地说:“我怀疑自己娶了你,是不是做了件极其自私的事情。”
一股冷气透上心来,我感到非常难过。“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算不上适合你的人吧?”他说,“我们俩年岁相差太大。你当时应该再等等,嫁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小伙子,而不是像我这样一个已度过半生的老头子。”
“无稽之谈,”我连忙说,“你明明知道对婚姻而言,年龄是无关紧要的。咱俩当然般配。”
“是吗?这我可不知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