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阙(第18/22页)

“说出主使,我不杀你。”千姿凝视着她。

她犹豫了片刻,仍是银牙一咬,瘫倒在地。千姿暗道失策,见她面目渐渐模糊如混泥,不忍心地转过脸去。众侍卫心惊胆战,眼睁睁看了倾城之色宛若被千刀万剐,残破到不可收拾,胸口直犯恶心。

众侍卫只得东张西望,有人好奇地望了四周一眼,愣了愣,再看多几眼,奇道:“这个园子怎么没见过?”

千姿道:“这是一幅画。”侍卫失色地道:“什么!”凝神细看,犹自不信,再伸手一摸,方才恍然大悟。千姿道:“这是傅传红大师的画作,以假乱真,可谓极品。”他初见此画亦是惊愕,用色大胆浓烈,根本不是中原画师的笔法。

众侍卫只恨不能都凑近了摸上一摸,听他又道:“此事不许多加议论,听到一句风声,必不轻饶。”众侍卫悻悻地应了,想到这等奇事无法宣扬,真是可惜之至。

千姿定了定神,“速速派人到经堂保护王后。”众人领命而去,不多时,报来王后安然的消息,千姿舒了口气。四名宫女恢复不苟言笑的冷然面孔,衣裳残破却恍若不觉,只在听到人声时,秀眸轻转,盈盈而望。

女刺客面容虽毁,身份渐露端倪,竟是今日随太后进宫看望过兰伽的一名侍女,原是兰伽府上的舞女。千姿默然半晌,不自觉地扯着袖口的金边,听见心中遥遥的一声叹息。

悦耳的玉石轻敲,桫椤莲步飘曳,袅袅而来。千姿抬眼一瞥,顿时安静下来。桫椤念经时皆著素服,霜姿清致,缟袂飘香,宛若亭亭梨花,别有一番入骨的冷艳之美。

看到那四个宫女,桫椤讶然止步,细细端详几眼,朝了千姿笑道:“这莫非是傀儡?”不禁走上前去含笑打量,神情甚是喜欢。千姿心下一松,是的,她是细致入微的女子,绝不是易一张容颜,就可以替代。

“出了什么事?”她察觉他的黯然,多久没有看见这样的表情了。

千姿默默伸出手去,桫椤爱怜地握了他的手。自从怀了他的孩子,他也如孩子似的,任由她探听心意。她原以为这又是试探,可是,一次两次之后,当两人的手交缠而叠,仿佛灵肉相通,她忽然体会到血脉萦系的温暖。

她毫不费力地看清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微微有些晕眩。

“太后应该全不知情。”她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千姿错愕了片刻,点了点头。

宫廷中的这场混乱悄无声息地湮灭,诸师并未得闻,只是千姿请侧侧多进几件宫装以备换洗。盛典日近,王宫内外越发忙碌起来,金毓领主出宫赶赴封地,太后随行,这种大事同样波澜不起,来贺的使臣关注的唯有美丽的王后而已。

到了二月底,春分。

北荒有了复苏的景象,大地的冰雪容颜缓缓散去,一抹红晕盈盈浮现,四野渐渐有了芳花笑意。一番霏霏漠漠的春雨后,翠幕如织,遍地粉泽,解冻的河岸边嫩芽抽长,孩童嬉戏,一片欢闹景象。

元阙领了近十万工役,终于赶在这天之前将皇宫的工程大致完工,余下细部雕琢与室内陈设。玉翎王为在盛典前安抚民心,特意选了吉日,揭开皇宫神秘的面纱。

“长胜宫已成,玉翎王请诸位大师移步观赏,各国来贺的使臣已经先行去了,说不定还能遇上熟人。”轻歌笑吟吟地前来邀请诸师,正想滔滔不绝,被长生拉了笑道:“我们在北荒可不认得什么人,最熟的就是你啦。”轻歌一听,更是得意,眉开眼笑地道:“是呀,不然我怎么单单来请你们!就算是别国的王侯,也差不动我出马。”

众人拥了元阙往皇宫进发,远看到一片白墙青瓦,如碧城绿洲伫立。与他国采用鎏金瓦或是琉璃瓦的宫殿不同,长胜宫用的是苍尧特有的陶土烧制的青瓦,色如翠瓷,防水坚固。

此时天朗气清,山水高远,微茫雪色半掩下的宫殿,现出神圣光芒。

紫颜远眺整座皇宫,玉阶彤庭,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如翚斯飞,这样一片巍峨壮丽的宫殿群,历时一年完成,堪称鬼斧神工。天、地、人、神,凝固在宫殿城垣中,伴了青山绿水,绘制出一幅宛若天上神宫的图景,令人顿生崇敬赞叹。

众人缓步进入光影变幻的皇宫,穿廊入殿,不时从昏暗处走到光亮下,无数条金色的光线宛若琴弦,每走几步就变幻出别样轻吟。凭借元阙精巧的规划,殿宇的高低陈列巧妙地采撷阳光,不仅使空间有台阶般的跨越感,也使每一个在廊道里行走的人,升起一种奉献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