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8页)

“他们根本就不存在,”我说,我垂下眼睛,假装害羞,“他们都是幻觉。”

“他说什么?”

“他说,他的朋友都是幻想出来的。”爸爸说。听上去他很担心。

农夫们疑惑不解,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

“知道了吧?”沃姆说。他似乎看到了希望,“这孩子有精神病!一定是他干的!”他指着我说。

“我从没碰过那些羊,”我说。但已经没人听我说话了。

“不是美国佬,”抓着沃姆的那个家伙说。他拧一下沃姆的衬衫,“可能是这小子,他有前科。几年前,有次我看把一只羊羔踢下悬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相信呢。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就想看看这只羊羔能不能飞起来。他就是一个坏蛋。”

人群开始议论起来,大家厌恶地看着沃姆。沃姆有点不自在,但没有争辩。

“另一个家伙去哪儿了?”“草叉”问,“如果是这小子干的,那小子肯定也逃不了干系。”

有人说在港口那儿看到过迪伦,于是,一支队伍出发了,他们要去把迪伦抓回来。

“会不会是狼——或者野狗?”爸爸说,“我父亲就是被野狗咬死的。”

“凯恩霍尔姆的狗都是牧羊犬,”“草帽”说,“牧羊犬的天性是不会吃羊的。”

我希望爸爸不要再掺和,趁现在可以走,赶紧离开这儿,但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了福尔摩斯,对这桩绵羊被杀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总共死了几只羊?”他问。

“五只,”另一个农夫说。他身材矮小,因为难过,一直都没说话。“是我的羊,都死在羊圈里,可怜的家伙,它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大家想想,五只羊身体里总共有多少鲜血?”

“一满盆。”“草叉”说。

“如果是人干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浑身沾满血迹,是不是?”

农夫们面面相觑。他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沃姆,耸耸肩,然后松开手,放了沃姆。

“估计是狐狸,”“草帽”说。

“是一群狐狸,”“草叉”怀疑地说,“如果岛上有那么多的话。”

“我得提醒你们,伤口非常清晰,”刚才抓住沃姆的那个家伙说,“肯定是刀割的。”

“我不信是人杀的,”爸爸说。

“你可以自己去看,”“草帽”说。

人群解散了,我们几个人跟着农夫离开酒吧,前往事发现场。翻过一个小山岗,穿过一块草地,我们来到一个棕色的棚子前。棚子旁有个四方形的羊圈。我们试探着走到羊圈旁,从篱笆外往里看。

现场惨不忍睹,像被鲜血洗过一遍。圈草、被风侵蚀的栏杆和绵羊僵硬的尸体,像被一个发疯的印象派画家泼上红色的油彩,一片猩红。死去的绵羊脸上还带着痛苦的表情,所以临死之前,它们一定挣扎、踢打过。有一只绵羊试图爬上篱笆逃走,但狭长的板条夹住了它的腿。它的尸体挂在篱笆上,肚子上从喉咙到胯部拉开了一条直线,肚子打开,像个蚌壳。

我不忍接着往下看,转身离开了。其他人一边低声咕哝着,一边摇头。沃姆呕吐了,然后哭起来。农夫们认为,沃姆这种不敢面对犯罪现场的表现,等于是默认了他自己的罪行。他们准备把他带到马丁的博物馆,那里曾经是教堂,现在又被用做临时监狱。沃姆将被锁在博物馆,直到内陆来的警察把他带走。

我们和农夫们告别,临别时爸爸答应他们会再好好想想这个案子。在黄昏时分青灰色的雾霭中,我们艰难地穿过潮湿的山坡,回到酒吧。到了房里,爸爸脱下湿毛衣,准备换上一件干衣服。我知道一场严厉的审问即将开始,于是抢在爸爸发话前向他投降。

“我撒谎了,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是吗?”他一边换衣服,一边讽刺地说。“你可真行。你在什么事情上撒谎了呢?我的智商都快跟不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