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鼠(第5/6页)
“我不能说。”
她看着他们一行人,起先感到恐惧,也许是受雀鹰的慌乱感染,抑或看到陌生人而引起的愚蠢不安,但逐渐消退。她站在欧吉安的屋内,很明白为什么欧吉安从未惧怕大人物。
“你们大老远过来一定很累了,”她说:“要不要坐一会儿?我有点酒,让我先把杯子洗起来。”
她端着砧板走到壁柜,把蛙腿收进橱柜,将残余刮倒入馊水桶(石南会提去给织工阿扇喂猪),在水槽洗净双手、手臂与刀子,倒入清水,冲洗她跟雀鹰刚用过的两只玻璃杯。柜子里还有一只玻璃杯和两只没有手把的陶杯。她把杯子放在桌上,为访客倒酒,瓶中余酒恰好足够他们享用一轮。他们对望,没有坐下,椅数不足正好作为借口,但作客之道让他们不得不接受她送上的酒。每人一面礼貌地喃喃道谢,一面从她手中接过玻璃杯或陶杯。向她举杯致意后,他们啜饮一口。
“天哪!”一人赞道。
“安卓群屿,晚收年。”另一人睁圆眼睛说道。
第二人摇摇头。“安卓群屿,龙年。”他严肃地说。
第四人点点头,然后崇敬地又啜了一口。
第五人,也就是首先开口的人,将手中陶杯对恬娜再次高举,说道:“女士,您以皇室佳酿款待。”
“这是欧吉安的。”她说,“这曾是欧吉安的房子,现在是艾哈耳的。诸位大人知道吧?”
“是的,女士。王派我等前来此处,因为王认为大法师会来此地,而屋主去世的消息传到柔克及黑弗诺时,王更为确信。然而是龙将大法师从柔克带走。自那时起,既无只字片语,也无派差传讯予柔克或王。王的心意乃是想确知大法师是否身在此处,是否一切安好;这也是我等众人所企愿。女士,他到过此处吗?”
“我不能说。”她说,但这是拙劣又重复的谎言,她看得出来这些人都这么认为。她挺直背脊,走到桌后。“我的意思是,我不愿说。我想如果大法师希望来,他就会来;如果他不希望被找到,你们就找不到他。你们自然不会违抗他的意愿,硬逼他出现。”
其中最年长、最高大的男子说:“王的意愿就是我们的意愿。”
最先发言者较为安抚地说:“我们只是信使。王及诸岛大法师之间的事,我们无权过问,我们只求将讯息带到,同时获得回音。”
“如果可以,我会负责将你们的讯息传达给他。”
“回音呢?”最年长的男子质问道。
她什么都没说。最先发言者说道:“锐亚白领主听说我们的船舰抵达,便尽地主之谊,因此我们会在领主宅邸盘桓数日。”
她莫名感觉仿佛被设下陷阱,或被绞绳缩紧。雀鹰的脆弱,他对自己弱点的感受影响了她。心烦意乱之下,她利用她的外表——表面上只是守分的妇人、中年主妇。但这真的只是表面吗?这也是事实,甚至比巫师的伪装变形更微妙。她俯首,说道:“这比较适合大人贵体。我们这儿的生活非常俭朴,像老法师当年一样。”
“而且喝着安卓群屿的酒。”那名认出酒浆来历的人,眼神明亮,外貌英俊,带着迷人微笑说道。她继续扮演她的角色,头颈低垂。但在他们向她告别,鱼贯而出时,她知道无论她表面像什么或实际是什么,即便他们现在不知道她就是“环之恬娜”,也很快就会知道,因此也会知道她认得大法师本人;而如果他们下定决心要找出他的下落,向导非她莫属。
他们离开后,她大呼一口气。石南也如法炮制,终于闭上一直大张的嘴。
“真难得。”她以深沉、全然满足的语调说道,然后出去看山羊跑哪儿去。
瑟鲁从门后角落跑出,她刚刚用欧吉安的巫杖、恬娜的赤杨杖、自己的榛树棍,为自己组个小小屏障,与陌生人完全隔离。自他们来到此处后,紧绷、闪躲侧身走动、不敢抬头、低俯烧毁的半脸藏于肩头,那些她早早丢弃的姿态又重新出现。
恬娜走到她身边跪下,将她抱在怀中。“瑟鲁,他们不会伤害你。他们没有恶意。”
孩子不肯看她。她像块木头般地让恬娜抱着。
“你如果不愿意,我就不再让他们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