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者 The Pusher 最后的洗牌(第2/3页)

这是塔。这是黑暗塔。

4

它矗立在残阳似血的背景下,茫茫平原笼罩在凝重的暮霭之中。他看不见阶梯,只是盘旋而上,盘旋而上——在砖砌的外壳里面,他能看见窗子,沿着楼梯盘旋而上的窗子,看见许多以前认识的人,如鬼魅似的从窗前一闪而过,向上,向上,他们向上走着,一阵沉闷的风带来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名字。

罗兰……来啊……罗兰……来吧……来吧……来吧……

“我来了,”他轻声说着便醒过来,突然坐了起来,浑身冒汗,发抖,似乎高烧仍控制着他的身体。

“罗兰?”

埃蒂。

“唔。”

“做噩梦?”

“噩梦。好梦。黑暗的梦。”

“塔?”

“是的。”

他们看看苏珊娜,她还在睡梦中,一动也不动。曾经有一个女人名叫奥黛塔·苏珊娜·霍姆斯,还有个女人名叫黛塔·苏珊娜·沃克。现在这是第三个:苏珊娜·迪恩。

罗兰爱她,因为她能战斗而且不屈不挠;但他也害怕她,因为知道自己将牺牲她——还有埃蒂——没有疑问,没有踌躇。

为了塔。

上帝诅咒的塔。

“该吃药了。”埃蒂说。

“我不再需要吃药了。”

“吃下去,闭嘴。”

罗兰从皮袋里喝着凉凉的溪水把药吞下去,打了一个嗝儿。他没在意。这是带肉味的嗝儿。

埃蒂问,“你知道我们往哪里走吗?”

“往塔的方向。”

“当然,是啊,”埃蒂说,“可我觉得自己像是从得克萨斯来的乡巴佬似的,不看看公路交通地图,却说要去阿拉斯加的什么狗洞。那是在哪儿?什么方向?”

“把我的皮包拿来。”

埃蒂去拿了。苏珊娜动弹了一下,埃蒂停住了,他脸上被篝火余烬映照得红一块黑一块的。她再度安睡后,他才回到罗兰身边。

罗兰在包里翻找着,从另一个世界拿来的子弹把皮包撑得沉甸甸的。这些都是他人生经历中留下来的物什,从这里边找出他要的东西没费多少时间。

一块下颏骨。

这是那黑衣人的下颏骨。

“我们要在这儿待上一阵子,”他说,“我会好起来的。”

“你知道什么时候会好起来吗?”

罗兰微笑了一下。颤抖渐渐平息下去,汗水在夜晚凉爽的风里收干了。但在他的意识中,他仍然看得见那些人形,那些骑士、朋友、爱人和曩昔的敌人,看见他们在那些窗子里盘旋而上,盘旋而上,一晃而过;他看见那座黑暗塔的阴影,在那里面他们经过漫长的流血与死亡之地,在无情的审讯后被囚禁在黑暗之中。

“我说不上来,”他说着,朝苏珊娜点点头。“但她知道。”

“然后呢?”

罗兰举起沃特的下颏骨。“这东西曾说过。”

他看着埃蒂。

“它还会再说一遍。”

“那是危险的。”埃蒂的声音有些呆滞。

“是的。”

“不只是对你。”

“是啊。”

“我爱她,伙计。”

“明白。”

“如果你伤害了她——”

“我将做我需要做的。”枪侠说。

“那我们都不算什么,是不是?”

“我爱你们两个。”枪侠看着埃蒂,埃蒂看着罗兰在愈发微暗的篝火中泛光的脸颊。他在哭泣。

“那不是问题的答案。你会继续走下去,是不是?”

“是。”

“一直走到最后的尽头。”

“是的,一直到最后尽头。”

“不管发生什么。”埃蒂带着爱恨交加的情感注视着他,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意志和欲求无能为力的痛苦情感,这使人愈益感到无助。

树叶在风中呻吟起来。

“你真像亨利,伙计。”埃蒂开始哭了。他不想哭,他讨厌哭泣。“他也有一个塔,只是他的塔不是黑的。记得我跟你说过亨利的塔的事儿吗?我们这对兄弟,我想本来也该是一对枪侠。我们有那个白色塔,他要我跟着他一起干,这是他惟一的要求,于是我就跟着他折腾开了,说什么他也是我的哥哥,你明白吗?我们也到那儿了。找到了白色塔。但那是毒药。那毒药害了他。本来也会杀了我。你遇见了我。你不止救了我的命,你还救了我操他妈的灵魂。”

埃蒂抱住罗兰吻了他的脸颊。吻到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