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孤儿与幽灵(第8/10页)
“希望如此,”她说,“每天我都祈祷他会出现。”
“哪怕他真的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
“我不在乎,”她说,“我已经原谅了他。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你疯了。”
“不,我没有。那你的父亲呢?”
“关他什么事?”
“嗯,如果他回来了——”
“姑娘,闭嘴,”阿尔文往公墓大门走去,“我们都知道那不可能。”
“对不起。”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阿尔文做了一个深呼吸,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时仿佛她这辈子一半都花在哭泣上。他举起手中的车钥匙:“听着,如果你还想坐车,就快点走。”
到家后,他用铁丝刷子蘸着汽油清理了贝莱尔的汽化器,晚餐过后就又出门去接霍巴特和达里尔了。他低落了一个礼拜,思念着玛丽·珍·特纳,觉得需要好好大醉一场。她父亲没过多久就觉得商船上的日子要比在石头缝里耕地、担心雨水够不够轻松得多,于是上周日一早带着全家奔赴了巴尔的摩的一艘新船。虽然从他们第一次约会起阿尔文就对她穷追猛打,但他现在很高兴玛丽没让他上她的床。现在这样道别已经足够伤心了。“拜托。”她离开的前夜,他们站在她门前,他请求道。她微微一笑踮起脚尖,最后一次在他耳边低语了些脏话。他和霍巴特、达里尔把钱凑到一块儿买了瓶威士忌,还有12听啤酒、几包长红香烟和一罐汽油。随后他们在路易斯堡乏味的街道上开车转到了午夜,听着断断续续的广播,吹着牛皮,说自己高中毕业了要如何如何,直到香烟、威士忌和不着边际的未来计划嘶哑了他们的嗓子。
阿尔文靠在摇椅上,想着现在谁会住在自己的老房子里,想着那个商店售货员是不是还孤身一人住在野营车里,而珍妮·瓦格纳会不会已经被搞大了肚子。“小妹妹。”他喃喃自语道。他又想到他带着名叫博德克的副警长去了祈祷木之后,他把自己锁在了巡逻车后面,像是这个执法人员害怕他,一个脸上粘着蓝莓派的10岁孩子。那天晚上他们把他安置在一间空牢房里,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第二天下午福利部门的女士出现了,带着一些他的衣物和他奶奶的地址。他举起瓶子,看见瓶底还剩大约两英寸高的酒。他把它塞到了椅子下面,留给伊尔斯科尔明早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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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克斯牧师轻咳了一声,煤溪圣灵教堂的会众眼看着一缕鲜血从他下巴上流了下来,滴到他衬衣上。然而他还是坚持布道,十分得体地为人们讲完了帮助你的邻居,但接下来结束的时候,他宣布了自己辞职的消息。“只是暂时的,”他说,“等我觉得好点了就回来。”他说他太太在田纳西有个外甥,刚从某所圣经学院毕业。“他说他想为贫困人口工作,”塞克斯说,“我觉得他肯定是个民主党。”他咧了咧嘴,希望听到一点笑声,好缓和一下气氛,却只听见后排门口的几个女人和他太太一起哭了起来。他现在意识到今天应该劝她留在家里的。
他小心地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他长大以后我还没见过他,但他母亲说他挺好。他和他妻子应该两周后就会到,就像我说的,他只是来帮一阵子忙。我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但还是尽量请大家对他表示欢迎。”塞克斯打了个晃,赶紧抓住讲坛稳住身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兄弟牌空烟盒,高高举了起来:“我会把这个移交给他,以备你们的需要。”一阵剧咳袭来,他弯下了腰,但这一次他用手帕捂住了嘴,藏起了鲜血。等缓过气来,他直起身子环视四周,憋得满脸通红,都是汗水。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们自己快要死了。他终于敌不过这些年来与之斗争的发黑的肺叶。按照医生的说法,只要再过几周或是几个月,他就要去见造物主了。塞克斯不能说自己盼着这一天到来,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比多数人过得都要好了。毕竟,他不是比那些死于矿难的倒霉家伙多活了42年吗?就是那次事故让他走上了布道之路。是的,他很幸运。他从眼中拭去一滴泪水,把染血的手帕塞进裤袋。“好吧,”他说,“不多耽误大家时间了。我的话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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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抱起轮椅上的西奥多,穿过一片脏兮兮的沙滩。他们在一片公共海滩的北端,位于坦帕市往南一点的圣彼得堡。瘸子的两条废腿像布娃娃一样前后晃着。他浑身尿臊味,罗伊留意到他已经不再用牛奶瓶子接尿了,内急的时候就尿在沤烂了的工装裤上。他放下西奥多休息了好几次,但最后还是把他带到了水边。两个戴着宽边帽的矮胖女人起身朝他们张望了一下,随后迅速卷起毛巾和防晒霜往停车场走去。罗伊回到轮椅那儿拿来了他们的晚餐——两瓶白波特酒和一包煮火腿。这是他们刚被拉橙子的卡车司机放下后,从几个街区外的一间杂货铺偷来的。“有一次我们在这里被关了几天,对吧?”西奥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