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起(第4/9页)
“那么汤姆呢?”伊兰问,“我想,我们能信任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承认是沐瑞派他来的,”奈妮薇不耐烦地说,“但他有什么没承认?沐瑞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却没有告诉我们?他是要帮助我们,还是有其他的图谋?沐瑞总是在玩弄别人,我相信她在这方面比莉亚熏还要厉害。”她一边说一边搓了搓手指,“她会利用我们——你和我——彻底利用我们,以此来帮助兰德,或者说,帮助她对兰德安排的计划。如果她可以,她会把兰德像小狗一样用皮带拴起来。”
“沐瑞知道要做些什么,奈妮薇。”实际上,伊兰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沐瑞所知道的必须去做的事情,也许只能将兰德更快地推向末日战争,那可能代表着他的死亡。兰德和这个世界被放在了天平的两端,而她却衡量不出它们的轻重,这真是一个愚蠢至极,又充满了孩子气的想法。但她不敢让这座天平在她的脑海中摇摆,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沐瑞比兰德更清楚该怎样做,”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坚定,“也比我们更清楚。”
“也许,”奈妮薇叹了口气,“但我不喜欢这样。”
固定船只的缆绳被从船头松开,三角帆猛然张开,浪舞者号掉头离开河岸。巨大的白色方帆和三角帆一一张开,船尾的缆绳也解开了,浪舞者号划出一个巨大的弧形,穿过港口中其他等待起锚的船只,船头向南进入河道,朝艾瑞尼河下游驶去。海民控制着他们的船,如同高超的骑师控制着胯下的骏马,那个奇怪的辐轮的作用就像舵柄一样,一名赤裸胸膛的船员不停旋转着它。伊兰放心地看见,那是个男人。领航长和寻风手站在那个轮子的一边,克恩偶尔会发出一些命令,有时候会与她的妹妹低声商谈几句。托朗姆在甲板上看了一段时间,他的表情就像是用船板雕出来的一样,过不久,他就走下了船舱。
船尾有一个提尔人,那是个面色沮丧的圆胖男人,穿着一件有灰色灯笼袖的暗黄色外套,不时会紧张地揉搓一下双手。他是在步桥就要从岸边抽离时急匆匆地跑上船的。他是提尔的引航员,职责是指引浪舞者号驶离提尔。根据提尔的法律,没有引航员在船上,任何船只都不能通过龙指海湾。他的沮丧必定是因为无事可做,因为即使他给出任何指引,海民也不会做出什么反应。
奈妮薇嘟囔着要去看看她们的船舱是什么样子,向楼下——甲板下走去,但伊兰很享受吹过甲板的微风,还有这种起锚出航的感觉。旅行到各地,去看看她从没有见过的地方,这本身就是一种快乐,她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机会。安多的王女只能访问国内的几个行省,等她继承王位之后,她去的地方可以多一些,但所有的行程都必须被限制在典礼和皇家规范的范围之内。而现在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她正跟随着赤足的海民和奇特的船只向海洋飞奔而去。
当太阳冉冉升起时,河岸也飞快地向后退去,偶尔能看到几间石砌农舍和谷仓,在空旷的河岸上显得荒凉而孤寂,又很快被浪舞者号甩在了后面。不过,伊兰一直没看见有规模的村庄,提尔不允许哪怕是最小的村庄出现在艾瑞尼河、海洋和都城之间的地方,因为即使是最小的村庄也终有一日会对都城产生竞争。大君们用建筑税控制着全国村庄与城镇的规模,建筑物愈多,税就愈重。伊兰相信,若非大君们认为有必要设置重镇以威慑梅茵,他们根本就不会让雷玛拉海湾的哥登繁荣起来。从某种角度来说,将这些愚蠢的人甩在身后,让伊兰产生一种解脱的感觉,只是她却依然舍不得那里的一个愚蠢的男人。
河中有许多比浪舞者号小很多的渔船,成群的海鸥和鱼鹰不停地在这些小船上方盘旋。愈往南,渔船的数量愈多,浪舞者号一驶进龙指海湾里迷宫般的水道,渔船的数量就更多了。海风吹过,一片片芦苇和刀草丛泛起的涟漪中,全都是飞翔的鸥鸟和支撑鱼网的长杆,点缀在其中的低矮小岛上生长着奇怪的扭曲盘绕的树木,蜘蛛腿一样的乱根从它们的身上伸出,暴露在空气中。有许多小艇也在芦苇间工作,虽然它们上面并没有挂网。有时伊兰会在靠近清水的地方看见这种船,船上的人们会把带着钩子的细绳放入水生植物的根部,再拖出一条条不停蠕动扭曲的条带一样的黑鱼,每条鱼都差不多有男人的手臂那样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