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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东西,你以为,”它回应道,“你可以和我搏斗吗?你以为他或许会帮你?许多人都曾这么认为。小东西,我认识他比你认识他的时间久。他们都以为他会帮助他们——直到他们在烈火中嚷着改宗、在集中营里崩溃、在锯子下扭动身体、在疯人院里来来回回地乱跑或被钉在十字架上时才意识到不是那么回事,可惜太晚了。他帮得了他自己吗?”那东西突然仰面朝天高声狂叫道“Eloi,Eloi,Lama sabachthani”(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你为什么离弃我?),金色天顶似乎也要被震破了。
它一说完,兰塞姆立刻就能肯定它说的全是一世纪的阿拉姆语。“非人”不是在引用,而是在记忆。这些正是从十字架上发出的话,是曾听到这些话的被放逐者多年珍藏在炽烈的记忆中的话语,而现在却被恶意地模仿出来。恐惧使他暂时感到恶心。还没等他恢复过来,“非人”就压到他身上了。“非人”如狂风般咆哮,眼睛睁得特大,好像没有眼睑一样,头皮上的头发全都竖起来了。它已把他挤压在胸前,用胳膊勒住他,它的指甲从他背后扯下一块块的皮。兰塞姆的胳膊在它怀里疯狂地捶打着,却打不着它。他转过头,在右胳膊的肌肉上深深地咬了一口,起初不太成功,后来就咬得更深了。它吼叫了一声,却不想放手,不过,突然间他就自由了。它当时还没有做好防御准备。他发现自己的双拳如雨点般地捶击它的胸部,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快得多,也重得多。他能够听到被他击打出来的大口大口的呼吸从它张开的大嘴里冒出来。这时,它的手又扬起来,手指弯得像爪子。它不是在试图挥拳,而是想抓住什么。他使劲地把它的右胳膊打到一边去,这是骨头对骨头的较量,他又重重地打击它的下巴有肉的部位。这时,它的指甲开始撕他的右半身。他揪住了它的胳膊,靠运气,而不是靠技巧扼住了它的双腕。
接下来的一分钟对任何观看者而言几乎都算不得格斗了。“非人”使尽了能从韦斯顿躯体上找到的力气想使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挣脱,而他则使尽吃奶的力气死死地抓住它的手腕。但这种令交战双方汗流浃背的角力的结果却是四条胳膊缓慢地,似乎是悠闲地,乃至毫无目标地晃动。暂时谁也无法伤着对方。“非人”把头伸向前下方想咬兰塞姆,兰塞姆伸直了胳膊,把它挡在一臂远之外。似乎没有理由结束这阵势。
它突然伸出一条腿,钩在他膝盖后面。他差点跌倒。双方的动作都加快了,手忙脚乱。兰塞姆也想绊倒它,但失败了。他使劲把敌人的左胳膊给扳回来,想折断它或至少扭折它。就在他使劲这么干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腕的抓劲必定放松了。所以,它的右腕挣脱了。他刚来得及闭上眼睛,它的指甲就猛烈地在他脸颊上划下来,疼痛令他的左手停止了对它肋骨处的击打。一眨眼工夫,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们俩就又分开站立了。双方胸脯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相互对视着。
双方无疑看起来都很狼狈。兰塞姆看不出自己伤在哪里,但好像浑身是血。敌人的眼睛几乎睁不开。韦斯顿所剩无几的衬衫遮不住它的躯体,很快就露出大块大块的瘀伤。这一切,还有它艰难的呼吸,以及它在格斗中所表现出力量的大小彻底改变了兰塞姆的心理状态。他惊奇地发现它一点也不比自己强大。他一直以为它的身体是超人的身体,是恶魔一般的身体——尽管理性告诉他事实未必如此。他还以为它的胳膊会像飞机的螺旋桨那样难抓住,停不下来。现在,通过亲身经历,他知道它的躯体的力量不过就是韦斯顿身体的力量。从身体层面上讲,这是一个中年学者与另一个中年学者的对抗。二者之中,韦斯顿体格更健壮些,但他肥胖,不耐打。兰塞姆更灵活,呼吸也更好。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看来这想法有点可笑。这是一场很公平的比赛。他没有不赢得比赛并活下去的理由。
这一次是兰塞姆先发起了攻击。一开始,这第二轮和第一轮大同小异。当时的情形是,兰塞姆能出拳时他就占上风,而当他气力不济时就挨打。即使在激战正酣时,他的头脑也是相当清醒的。他明白,当天的结果取决于一个简单的问题——是否会在重拳击打它的心脏和肾脏,使它完蛋之前,自己因失血过多而先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