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5/10页)
站在鹅妈妈饮料店门口的一个生物咳嗽一声,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生物体型庞大,脸上和手指上突伸出无数解剖刀。它的脸上长满肿瘤。“准会有一场大战。”它说,声音黏乎乎的。
“不会有什么大战。”胖男孩说,“他妈的不过是一场模式转移、一次整顿。跟道家的老子一样,战争这类形式早他妈的过时了。”
肿瘤生物冲他眨眨眼睛。“等着瞧吧。”他只回复一句。
“随你怎么说吧,”胖男孩说,“我正找世界先生。你看见他了吗?”
那家伙用一把解剖刀抓抓脑袋,长满肿瘤的下唇因为专心思考而凸了出来。接着,他点点头,说:“他在那边。”
胖男孩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连一句谢谢都没说。肿瘤生物没有出声,一直等到胖男孩走出他的视线范围。
“准会有一场恶战。”肿瘤生物对一个脸上闪烁着荧光点的女人说。
她点点头,靠近一些。“大战之前,你有什么感受?”她的语气充满同情。
它眨眨眼睛,然后开始讲述。
城先生的福特探险者越野车上有一套全球定位系统,一个银盒子会根据卫星指示轻声告诉他汽车所在的位置。但是,离开布莱克堡、驶上乡村公路后,他还是迷路了。开车经过的那些道路似乎和屏幕上显示的乱七八糟的路线完全不同。最后,他把车停在一条乡村小路上,摇下车窗,向一个早晨出来遛狗的胖女人打听去梣树农场的路。
她点点头,指了下方向,又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懂她说的话,但还是说了句万分感谢,然后关上车窗,向她指点的大致方向驶去。
他继续开了大约四十分钟,驶过一条又一条乡村公路,每一条路似乎都有希望,结果每一条路都不是他要找的路。城先生烦躁地咬住下唇。
“我太老了,不适合干这屁活儿了。”他大声说着,享受了一把电影明星式的厌世情绪。
他已经快五十岁了,大半辈子都耗费在一个以缩写字母当名称的政府部门里。十二年前,他的工作有了一次变动,至于算不算是离开政府机构转而为私人机构工作,这就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还在为政府工作,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不再是政府的人了。管他呢,除非你也变成大街上的普通人,才会觉得这两者之间的性质真的有所不同。
就在他快要放弃寻找农场的时候,车子爬上一个山坡,他看到了农场大门上的手写标志牌。写得很简单,和别人告诉他的一样:“梣树农场”。他停下福特探险者,从车里出来,解开拴住农场大门的电线,重新回到车里,开了进去。
这就和煮青蛙一样,他心想,你把青蛙放进冷水里,然后加温。等青蛙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它已经被煮熟了。他所栖身的这个世界也是如此怪异,脚下没有结实的地面,罐子里的水已经煮得猛冒泡了。
刚调到特工部门时,事情看上去都非常简单,现在却——不是复杂,他想,而是稀奇古怪。那天凌晨两点钟,他坐在世界先生的办公室内,接受要执行的任务。“听明白了吗?”世界先生递给他一把带黑色皮革刀鞘的匕首,“给我切下一根树枝,长度不要超过两英尺。”
“明白。”他说,忍不住又问,“为什么要做这个,先生?”
“因为我命令你去做。”世界先生平淡地说,“找到那棵树,完成任务,然后在查塔努加与我会合。不要浪费时间。”
“那个混蛋怎么办?”
“你说影子?如果你看见他,就避开他。不要碰他,甚至不要骚扰他。我不想让你把他变成一个殉难者。眼下这场游戏的计划里没有殉难者的位置。”他微笑起来,露出刀疤一样的笑容。世界先生很容易感到开心,城先生已经发现好几次了。上次在堪萨斯州,他就高高兴兴地扮演起司机的角色。
“那——”
“不要殉难者。城。”
城先生点头表示明白,接过套着刀鞘的匕首,压下心中涌起的怒火,把它深深藏在心底。
城先生对影子的仇恨已经成为他自身的一部分。躺下来睡觉的时候,他就会看见影子那张表情严肃的面孔,看见他那似笑非笑的微笑。那种表情让城先生很想一拳狠狠地打在他肚子上。甚至睡着之后,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牙关紧咬,太阳穴紧绷,咽喉烧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