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斩妖邪礼仪雪父仇 乞毒妇缘连还白井(第2/3页)
倒下的声音和恩爱之气似乎彼此自然相通,本来看着已死的假一角,忽然呻吟,其声震得窗纸欲裂,伸开双手忽地起身,这才现出它那奇怪的面目,露出了老山猫的形体,面有斑毛,眼睛有光,如同挂着两面磨得锃亮的铜镜。长长尖锐的须毛宛如雪霜,无异枯野的芒草。嘴裂到耳边好似血盆,咬着钢牙,张着利爪,四下怒视。呼出来的气使小小茅屋好似漂浮在朦胧的雾霭之中,或处于乌云遮盖的月下。角太郎见到妖怪的原形,毫不惊慌,也顾不得擦拭血刀,便从左方靠近其身前,寻找窥伺进攻的机会。他身后的现八,也拔出太刀与之配合,如角太郎不得手便相机助战。一直在装死的船虫,连惊带怕在那趴不住了,抽出条腿往后爬,想往外边逃走。角太郎和现八大敌当前,无暇顾及后边,为决一雌雄更向前靠近。妖怪瞪着他们不住吼叫。用流利的人语大声说道:“我老啦。这些年我在人间,狎妻产子,受众人敬重,欢度时光,但没想到雏衣吞下的角太郎所秘藏之珠,还在她腹中,竟向她求胎劝她自杀。只因此事遭到失败,不仅我受到重伤,牙二郎也丧了命。这深仇大恨是因礼仪和信道这两个犬士的犬字是我的对头。因此前天深夜在庚申山边,被射了一箭,是你现八所为。我如不将汝二人撕碎吸血啖肉,则徒有神通。你们等着!”角太郎呵呵笑道:“畜生!你说得何等可笑。即使汝有些法术,也难以逃出恢恢天网。被你杀害了两个亲人,父仇妻恨在身,今报此仇乃天理循环,冤冤相报。”现八也笑着说:“在庚申山树上,我的弓箭本领,汝定还记得。休走,看刀!”二人一齐向前。山猫不使他们靠近,犹如飞鸟在打转。现八堵住门口,让角太郎与之交锋。角太郎奋勇砍杀,这追那攻,对砍过去的利刃,妖怪毫不畏惧,愈益咆哮,用利爪搔窗户隔扇想逃出去。角太郎刀法敏捷,凶猛的山猫被砍断腰髎,坐下跌倒。“好啦!”他紧握钢刀把山猫踏在脚下,对着咽喉猛刺下去,直刺到护手。然后又连刺几刀,山猫才断了气。角太郎从怀中取出父亲遗留的短刀,刺其咽喉。说也奇怪,那颗礼字宝珠忽从伤口出现。角太郎一眼看到,擦擦血污拿起来,告诉现八并递给他看。现八高兴地说:“凡我等犬士无不秘藏此奇特宝珠。由于宝珠的冥助,虽杀死了妖怪父子,然而其妻船虫却装死逃跑。虽跑了一会儿,也难以脱逃。快去追,将她捉来!”说着高掖衣襟,望外便走,忽听有人在走廊上说:“犬饲君!请稍待。”将他留住让进屋内。此人不是别人,却是笼山逸东太缘连。
当下逸东太把用刀绦绑着的船虫牵进来,自己也取下大小腰刀,放在二犬士身边,然后退到拉门附近,恭敬地叩头说:“犬饲和犬村二位豪杰,实没脸向你们谢罪,我有眼不识泰山,被妖怪所惑,反诬陷犬饲君为贼。想围着杀您的并非某一人,事已至此,也无须再辩解。然而又唆使牙二郎追来,辱骂犬村君,某之过错是驷马难追的。方才假一角夫妇来到这里时,让某快回赤岩而心下不解。便让随从们先回去,某又回来躲在院子的篱笆下窃所。对雏衣夫人自杀,妖怪父子的原委,以及报仇的情事,某既感惊讶又羞愧,没脸出来相见。正在窥伺光景之际,船虫跑了出去,被某立即捉到,如此捆绑将她带来。通过窃听才知道,某携来主君交某的短刀,被假一角用妖术窃走,毁鞘服其粉末。幸而那把短刀还在屋中,但是刀鞘已失,有同于无。二位君子虽很勇猛,而心地慈善,不乐意杀人。因此即使饶某所犯之罪,还我那把短刀,回到白井也无法向主君交代。那个船虫助桀为虐,是假一角的同伙。若将短刀同她一齐赐给某,带回白井城,则将有言词回禀。某欠考虑,不该与二位君子为敌,对此前非悔恨莫及。实罪该万死,如蒙宽恕,实是再生之大恩。望乞谅察。”他这样地苦口哀求,以额及地叩头祈饶。二位犬士虽憎恨他的佞言奸诈,但只是冷笑而没有责骂他。
稍过片刻,现八对角太郎说:“缘连及至事败才擒拿了船虫,犹企图巧言窃利,看该如何处置?”角太郎听了点头道:“逸东太是您的仇人。船虫是吾妻之对头,虽不该饶恕,但他丢下双刀乞求饶命。斩了他便玷污了刀。还有那船虫,近时与妖怪姘居,而后虽成其后妻,但并非我父仇人。她对雏衣的逼害,只是为了取媚于牡妖。因此就让她去白井,同别人一起被治罪吧。我曾管她叫过继母,免得给某丢脸。您看此议如何?”现八听了点头道:“那么,船虫我问你,汝知假一角是妖怪吗?汝该大体知道。在昨日雏衣投水自尽时,汝同媒人冰六加以制止,救其不死当然并非汝之真意。而后又乘轿同她来到这草庐,以花言巧语,终于劝说他们和好,大概是为了夺取胎儿吧?但在那时木天蓼尚未到手,汝是怎样早就知晓用胎儿可以医治箭伤?虽是多余之问,但可解其后之疑。汝要如实招供。”船虫见如此责问,已不能隐瞒,便跪着陈述说:“您的怀疑十分有理。妾做梦也没想到跟的丈夫是妖怪。昨日清晨,一角告诉妾说,他不料伤了眼睛。又说:‘我眼之箭伤,用埋在土中百年的木天蓼和胎儿及其母血这三种药医治,能使眼球复愈如初,重见光明。即使得到木天蓼而得不到胎儿,或只得到胎儿而得不到木天蓼,不管得到哪一种服用后都有效验,只是不能见物。据说雏衣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那是难得的良药。可惜已经休弃,今已无法求其胎。你无论如何要想点办法。’他曾如此吩咐过。妾从日出神社回来时,不料遇到那个妇人,想投河自尽,便将其救起,撮合他们夫妻和好,并允许不再赶出家门,想以父亲的面子向她求胎儿。不久又把木天蓼这种良药也弄到手。于是就同一角商议,做了那般策划。如今实追悔莫及,生为女人,好歹都得为丈夫打算,您想我怎能不听从他的指使?”现八听了冷笑道:“虽为夫谋,知是坏事亦应劝阻,专做残忍狠毒之事,能说是忠贞吗?实是一派胡言的蠢货。”船虫遭到责骂,低头不语。现八又对逸东太说:“缘连你的嘴甚巧,花言巧语地乞求饶命,虽不当赦,但似尔等这般恬不知耻的武士,惜命求饶,还不如个黎民百姓,以尔等蠢货为对手,若惊动官府,那我们岂不就成了疯人?犬村君既无异议,吾亦与汝无怨。今满足汝之所求,将木天蓼丸交给你。但是既没告知赤岩和犬村的村长和里人,也就无见证。为免事后生非,要将那些人找来。从赤岩随着妖怪父子前来的随从们当还在外边,让他们快去将人找来!”逸东太听到如此答复,方感到活命有望,忙回答说:“从赤岩跟来的随从,适才听到妖怪的咆哮声都已吓跑。”现八沉吟片刻说:“那就有劳缘连你啦。去村里将村长找来。还不快去?”逸东太听到吩咐,不敢推辞,应诺着,将捆船虫的绳索系在柱子上,待往外跑。恰好这时外面有人说:“且慢!”说着从拉门后面左右各走进一人。一看不是别人,乃是月蓑团吾和八党东太。角太郎和现八不知这是何故,都不敢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