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未知世界 Chapter 29 宝石的气味(第8/17页)
第一个生病的奴隶在厨房外面的一间小储藏室里,躺在一张草垫上,草垫上方是货架,高高地对着裹满纱布的奶酪。病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我打开门时,他在突然的光线刺激下坐了起来。
“他有什么麻烦吗?”我跪在这个人身边,摸了摸他的皮肤。温热,潮湿,没有明显的发烧。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特别的痛苦,只是在我检查他的时候昏昏欲睡。
“他长了一条虫子。”
我吃惊地瞥了一眼吉莉丝。到目前为止,从我在岛屿上的目睹和耳闻来看,我估计至少四分之三的黑人——还有为数不少的白人——饱受体内寄生虫之苦。这令人厌恶,又使人衰弱,但大多数真正有危险的只是老幼之辈。
“可能不止一条。”我说道。我轻轻地把奴隶推倒平躺,开始检查他的肚子。脾脏是柔软的,稍微有点大——这种情况在这里很常见——但我没有感觉到可疑的腹部肿块,肿块意味着可能有严重的肠道感染。“他看起来很健康,为什么你要让他待在这种黑暗的屋子里?”
好像是回答我的问题,这个奴隶突然从我的手边扭开,尖叫了一声,然后蜷成了一个球。蜷缩,伸直,像一个溜溜球一样。他碰到了墙,尖叫着用头猛撞。然后他又一下子停下来,跟发作时一样突然。这个年轻人又躺回到了草垫上,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圣耶稣基督·罗斯福啊,”我说,“那是什么?”
“一条罗阿丝蠕虫,”吉莉丝被我的反应逗乐了,“它们寄生在眼球里,就在内壁下面。它们来回穿梭,从一只眼钻到另一只眼,它们从鼻梁中穿过去的时候,我听说那是相当痛苦的。”她对着还在草垫上颤抖的奴隶点了点头。
“在黑暗中它们动得不是那么频繁,”她解释道,“安德罗斯岛的人告诉过我怎么处理虫子,说是必须趁它们都在一只眼睛里的时候抓住它们,因为它们正好在表层附近,可以用一根大织补针把它挑出来。如果耽搁,它们会钻得更深,就抓不到了。”她转向厨房喊人拿灯过来。
“在这里,我带了针,以防要用到。”她在腰间的袋子里摸索着,拿出一方毛毡,上面插着一根三英寸的钢针,她伸手递给我。
“你疯了?”我盯着她,大为震惊。
“没有。你不是说你是一个好医生吗?”她问得合乎情理。
“我是,但——”我瞥了一眼奴隶,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过一个厨娘为我举着的蜡烛。
“给我拿些白兰地,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我说,“把刀和针泡在白兰地里,然后把尖头放在火中烧一会儿。再把它放凉,但不要碰到它。”我说话的时候,轻轻地向上扯了一下他的眼睑。这个奴隶的眼睛望着我,在深奶油黄色的充血巩膜中,棕色虹膜上长着奇怪的不规则斑点。我把蜡烛火焰凑近仔细寻找,可蜡烛位置过近,瞳孔缩小了,但把它拿走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试着搜寻另一只眼睛,差点使蜡烛掉落。果然,有一条细小透明的细丝在结膜下移动。我看到的时候差点呕吐,但是抑制住了自己,伸手拿起刚消过毒的刀,同时掀着眼皮。
“按住他的肩膀,”我对吉莉丝说道,“别让他动弹,不然我会弄瞎他的。”
手术本身就是计划时骇人听闻,但执行时出乎意料地简单。我沿着结膜内侧的角落快速划开了一道小切口,用针将它轻轻挑起,趁虫子懒洋洋地从挑开的地方游动过去的时候,滑动针尖到虫身下方将它挑了出来,虫身光滑得如同一团纱线。抑制住胸中的一阵厌恶,我把虫子甩开。它撞到墙上,发出细微的、湿漉漉的啪嗒声,然后消失在奶酪的阴影下。
没有流血。经过内心的自我短暂交战,我决定把冲洗切口这件事留给奴隶自己的泪腺去完成。这伤口只能自行愈合,我没有精细的缝合线,而且伤口又那么小,所需缝合的针数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一两针。
我把一块干净的布垫在他闭着的眼睛上,用绷带绕头顶缠了一圈,然后坐了回去,对于自己首次的热带医学冒险相当满意。“很好,”我把头发拨到脑后,“另一个病人在哪里?”
下一个病人在厨房外的一个小棚子里,不过已经死了。我蹲在这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尸体旁边,既遗憾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