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杰克”(第5/7页)
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对方的怀里。
罗莎把男孩抱上了床。之后她回到了桌子前面,翻看着迪克兰的画。
刚刚那幅画并不是他画的第一张。就在那张画下面,还有无数鲜血淋漓的画面,都是女人,都被残忍的线条切断脖子惨死在纸面上。迪克兰的素描水平很高,他用蘸水笔勾勒的寥寥线条逼真而惊悚。每件器官都绝对真实地在他的笔下被反映出来,所有的大小血管,所有的位置和连接都准确无误。
他是维多利亚女王首席御医威廉·高尔爵士的独生子。他也在上医学院。虽然在高尔医生的口中,他是个不争气的孩子,但是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偏见更不能。
在罗莎受伤的那天晚上,是迪克兰拿着自己的医药箱,用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准确无误地切开了她背后的皮肤。罗莎拒绝了高尔医生为自己治疗伤口,并不是她对对方产生了任何怀疑或者隔阂,而是她要亲自试验这个孩子的刀法。
迪克兰顺利通过了考验。他十分清楚每一条肌肉筋骨的位置,他下手狠而准。
——他对外科解剖极具经验。
罗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拉开了男孩书桌里所有的抽屉,然后在最下面的一层找到了一本剪报。
“8月31日,四十三岁的妓女玛莉安被首先发现惨死于白教堂的巴克斯巷”……
然后是9月8日的“安妮·查普曼……”
所有关于开膛手杰克的消息都被认真地剪下来,整齐地贴在了本子上。有《泰晤士报》和《伦敦晚旗报》的官方报道,还有《太阳报》《星报》等地方小报的小道消息,甚至路人的传闻、警察档案和验尸报告,所有这些内容一条接一条被规整的字体小心地记录着,一直集满了厚厚的半本。
——迪克兰竟是如此热衷于开膛手杰克的信息。
“杰克”最近的一次犯案是今天凌晨的玛莉珍·凯利,那个曾向罗莎传递假情报的年轻妓女。在她被杀害的那个凌晨,罗莎一直在这个房间里守着迪克兰,他自从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出过门。
如果杀害玛莉珍的人真的是“杰克”,那么迪克兰就是清白的。但是——
罗莎低头,看到了脚下废纸篓里的那张《晚间新闻报》。这张今日无比畅销的报纸,各大新闻的头条,玛莉珍被杀害的详细信息被随手团成一团丢在了纸篓里,没有被剪出来和其他的消息贴在一起。
这只能有一个解释:
迪克兰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杰克”做的。
——而这件事,除了真正的“杰克”,没有人能够如此肯定。
罗莎合上那本剪报,把它重新放回了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她走到迪克兰床边,看着睡梦中的男孩。
昏暗的瓦斯灯下,金色的睫毛倒映在苍白的脸孔上形成暗影,男孩紧紧皱着眉头,他的眼睛在眼皮下不停转动,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他在一个接一个的噩梦里挣扎着,醒不过来。
罗莎伸手拭去了男孩额头上的冷汗,她用冰冷的手指抚摸着男孩的脸。
“姐姐……”迪克兰在梦境中模糊地叫,罗莎握住他的手。
男孩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他微微呻吟了一声,然后又睡着了。
威廉·高尔爵士从来没有这么发愁过。开膛手的案件已经够足够让他揪心了,特别是艾博兰探长最近的态度更是让他心烦意乱;可这还不算,更糟糕的是,小女儿夏洛特的怪病一直都没有好。他已经几次三番地去看过她,还把好几位皇家医学院的资深教授一一召请回家,尤其是年轻有为的爱德华·沃克,对此事更是尽心尽力。
爱德华认为夏洛特生病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在篝火节那天没能照顾好她。他为此非常内疚,一次又一次地专程来到御医府拜访,只是夏洛特根本就不想见他。就算卡萝琳过来说情都没用。
高尔医生不知道他们年轻人之间在闹什么别扭,也并未在意,他担心的是家中已经聚集了全英格兰最高明的医生,但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夏洛特到底是怎么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更无法医好她,最多开些不痛不痒的滋补药水,夏洛特的病情就愈发严重。
但是尽管夏洛特整天躺在床上,她的信却一直都没有断过。也只有收到信的时候,夏洛特苍白消瘦的脸庞才会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