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7页)

还是这套。

“人家是大学教授,节操有保障的,肯定不会拖稿的!收收稿校对校对就行,多轻松!”

但很可悲的是,她依然吃这套。

谢光沂放缓了口气,朝总编伸手:“资料拿来。”

老头子快速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P大最年轻的心理学教授,才二十六岁,又是个英俊的小海归。光沂,你上点心,说不定能把终身大事一并解决了……嘿嘿,到时候要请我喝喜酒哦……”

朝为老不尊的总编先生飞了个恶狠狠的眼刀,谢光沂低头打开文件夹。

“竟然这样”,或“果真如此”。

若非得用其中一个来形容她看到档案上尊姓大名时的心情,应当是后者。犹带墨香的黑色宋体印着“颜欢”二字,总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那就交给你啦?”

谢光沂合上文件夹,一时间觉得心神俱疲,连话也懒得说了。

简单滥俗。

“果真如此”。

她对总编点点头,走到外头大办公室,坐回自己椅子里。

Anna好奇地凑过来套八卦:“又扔什么烂摊子给你啦?”

谢光沂打开电脑,一边输入待机密码一边道:“带专栏,作家是个年轻英俊的小海归。你要不要?”抬起眼皮瞅Anna一眼,言下之意是“要的话我就让给你”。

Anna笑着直摆手:“我自己的版面都忙不过来了!除了你,谁还有精力应付总编那堆破事呀!”

谢光沂垂下眼睑,挪过光标点开邮箱,心觉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听了Anna的话,竟油然生出一股扭曲的成就感。

档案里写了颜欢的简单履历和联系方式。

二十岁留洋,进入S大学攻读心理学专业,获得博士学位后回国,如今在P大心理学系担任副教授。好一张金光闪闪的表格啊,谢光沂一边在收件栏里敲下颜欢的邮箱地址,一边想,倘若她与颜欢素昧平生,或许真的会如总编所言,拜倒在这张履历之下,甚至对颜欢生出钦慕之心吧?

但是没有“倘若”。

毕竟是职场上的成年人,因工作而有所接触,不必再寻死觅活的。谢光沂写好邮件,正要按下发送按钮,无意间瞥了一眼自己的账户名——她是个懒人,数十年没换过邮箱,如今用的依然是当年和远在美国的颜欢通信的那个地址——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乌龟心态,她还是火速注册了一个新邮箱,把写好的邮件复制过来,仔细检查过好几遍,确定言语没有疏漏后才把光标移到“发送”上,轻击一下。

“颜欢老师,您好,我是《城市晚报》的编辑,来跟您对接增刊专栏的有关事宜。”

发完邮件,她便打开先前的长文档打算继续校对,没想到颜欢回复得飞快:“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谢光沂的手腕抖了一下,不小心往长文档里多打了好几行空格。

她下意识借了Anna的马甲。隔着大半座P市,远在网络两端,颜欢也没发现异样,回信非常稀松平常:“好的,Anna小姐,以后麻烦你了。”

晚上和祁奚喝酒,她说了增刊的事。祁奚惊得险些打翻酒壶:“哎?!”

谢光沂从他手里拯救出可怜的酒壶,白了他一眼:“大惊小怪什么。”

祁奚激动得连舌头都打结了:“你知道P市的总人口超过两千万吗?天啊,这真是孽缘啊!”

居酒屋的小电视年久失修,屏幕都泛起了雪花,却依然坚持演着那些爱到要死要活的偶像剧。谢光沂咬着筷子,看女主角一把推开男主角,自己被迎面而来的货车撞得血花四溅,心想,祁奚这次说错了。

跟“缘分”没什么关系。

而恰恰相反,是将过往的“缘”全部清空了。然后,才可以如此平淡地重新相遇。

五点半起床。晨浴,做早餐,并拌好谢大福的猫粮,简单清理室内。七点前出门,要么直接去跑新闻,要么到社里坐班。中午是绝对无法回家吃饭的,所幸报社食堂的饭菜还不错,如果在外奔波的话就随便买些快餐应付,小票攒了厚厚一沓,留到月末一口气报销。

加班是常态,六点能准时收拾东西跑路才稀罕。难得不必挑灯夜战时她也不直接回家,而是拖上祁奚去地铁站前的居酒屋一发连日的牢骚。尽量九点前到家,料理谢大福吃饱之后便下楼跑步一个小时。出了汗回家洗澡,上床。睡前音乐是几张听了好些年的电影原声碟,偶尔翻一翻从祁奚那里顺来的画册或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