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明月照秦楼 平生箫曲意(第4/12页)

唐宁对韩公文道:“看来这天宝茶楼名不副实,你也是只以耳闻,不经亲见啊。”韩公文连称懊恼。

顾先生笑道:“其实闲暇无事,独坐一隅,沏一杯清茶,于人声鼎沸之中,也可寻见几分幽思。这些故事或有其事,不过众口相传,渐失其真,姑妄听之,权作今后谈资也不错,何须事事尽求真实?”

四人坐了两个时辰,天色已晚,茶楼里家居长安之人都回家团圆去了,只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异乡客在闷发思乡之情。

唐宁道:“今夜月色正佳,我等何不寻它一个好去处赏月?”郑奇连声叫好。顾先生虽年过不惑,但与三位少年晚辈谈笑,大有回复青春之感,也含笑首肯。

郑奇道:“不若到东门城楼顶上如何?”

韩公文笑道:“你这可不是向东门的将军找岔么?”

顾先生也打趣道:“今夜兴庆宫中灯会,这位郑公子高坐春明门楼上,是想在宫中找一位红拂吧?”郑奇窘得面红耳赤。

唐宁笑道:“在下想起一个所在,却是清静。”郑奇忙问,唐宁道:“晋昌坊大慈恩寺的塔顶如何?”

郑奇便拍手道:“那里最好。”

顾先生笑道:“此处乃是长安城中最高处,好则好矣,只是叨扰和尚清修。”

郑奇道:“我们悄悄上去不就成了。”

四人便动身往大雁塔而来,郑奇韩公文平素须应对宾客,隔上五日到京兆府点个卯汇报行踪,约束惯了,今夜得便,自然要趁夜色放松一回,哪里肯好好的走路?便窜上人家房顶,展开轻功。

顾先生微微一笑,也飘然上房,看三人一跑之间,功夫便有高下。韩公文全力奔跑,但落脚甚重,几次踏破人家的瓦片。郑奇要好一些,虽然年纪尚幼,修为不足,却知受过名家指点。唐宁的步伐却甚是奇特,或大或小,尽在旁脊斗拱树枝之类突出之处借力,所行路线虽然不直,却不费力,这是他与老疯头在武陵山中多日所悟。

唐宁见顾先生不紧不慢,犹似闲庭信步,又似御风而行,不由得衷心景仰。老疯头轻功绝伦,却是在悬崖高山中练就,这顾先生似乎生来就会一般,丝毫不着形迹。

大雁塔通高二十丈,共有七级,最低一层却有三丈多高。韩公文不觉犯难,以自己的轻功是断然上不去的,郑奇打量一下,也知上不去。

正在犯难之时,韩公文只觉腰眼被抓,跟着一股大力涌入体内,不觉飞身而起,直落向塔上第二级,那里原有窗棂,韩公文忙伸手抓牢。刚回头,郑奇也扑了上来,韩公文忙将他拉住。

唐宁自感一年来内功长进,打量着勉力或可上得去,瞅准突出一角,奋力而上,眼见右手已摸到瓦当,只需一借力便可翻身而上,心中颇有几分得意,这方法尚是在华山东峰时向韦玄中所学。

哪知夜来生露,那瓦是琉璃瓦,十分光滑,唐宁一借力,手便滑脱,身体急向下坠去。

顾先生拔身而起,拿足尖将唐宁脚心一点,唐宁在空中借了一点力,翻身而上。而顾先生身形不停,已经先于他抓着韩郑二人飞上塔顶。第二层较第一层稍低,唐宁自己已经可以上得。

一直到第七层,那圆月早已升在半空,眼望长安城中灯火通明,浩若繁星。四人一路惊动了不少拜月的人家,不是以为有飞贼便是以为树上有大鸟飞过,此刻想来,犹觉好笑。

郑奇笑指韩公文,皆是他踏破瓦片惹的祸,正谈笑间,猛听身后一声“阿弥陀佛”,郑奇吓得差点滑下塔去,忙回头看时,见一位老和尚立在身后,双手合十道:“四位施主,深夜莅临本寺,实属不速之客。如何又坐在这七级浮屠之上,亵渎佛祖。”

郑奇适才吃他一吓,此刻有意消遣他,便道:“大师不是也站在这七级浮屠上?不是也亵渎佛祖?你是出家人站得,我便坐不得?”他说一句,那老和尚便退一层,念一句“阿弥陀佛”,转眼到了塔下道:“阿弥陀佛,四位施主请下来吧。”

顾先生一笑,双手分携郑奇与韩公文,中间借两下力,飘然而下,唐宁也相随下塔。

那和尚笑道:“两招小飞接大飞,好潇洒的着法,只是两旁多了二子,顾先生怎走了一个愚形?”他从顾先生下塔中已看出底细,将韩公文和郑奇称作“二子”,语含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