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怒放(第13/19页)
有时候她会换上骆英留在衣橱里的衣裙,梳妆成女子模样,对镜低语:“是我,是我呀。”她无数次想象着,有一日当她如此走到司徒峙面前,也当会含笑着轻声说一句,义父,是我呀。
凌郁渴望以本来面目面对司徒峙,这个念头不知何时自她心底升起,随着光阴的推移愈来愈强烈。她每日都在暗中练习,积蓄勇气和力量。然而表面上她不动声色,冷漠严厉一如往昔,只有比从前更加沉默寡言,心不在焉。
凌郁甚至不关心司徒家族正如火如荼展开的吞并雕鹏山行动。司徒峙运筹帷幄,调集兵马逐步蚕食雕鹏山在黄河流域的势力,继而向北推移,一步步逼近飞雕山总部。司徒峙下达任何命令,凌郁即刻便去执行,既不管什么是非因果,亦不问全局计划。争权夺利的事对她来说其实毫无意义,一颗心不过拳头大小,只容得下那几个人几桩事而已。
这一天晚上,司徒峙传凌郁到书斋品茶。尽管对司徒峙满怀怨尤,凌郁仍然珍视并迷恋与义父独处的寸寸光阴。夜幕低垂,附在司徒峙身上的霸气亦随之消逸,他最不愿为人所知的底色逐渐凸现。这个坚不可摧的男人,原来亦是世上最孤独落寞之人。凌郁默默望着他,心头涌上一种与之相依为命的甘甜与苦涩。
司徒峙在书案上摊开地图,从雕鹏山手上夺过来的地盘以朱笔圈出,而今中原地带已是红迹斑斑,仿佛血流如注。他拿中指敲敲雕鹏山总部所在的太行山脉,抬起头来问凌郁:“若是攻打雕鹏山的老巢,你说派谁统帅最为稳妥?”
“论资历自然当属汤叔。”
“你汤叔是老将了,可惜有勇无谋,恐怕难担这统领全局的重任哪。”
凌郁听得这话不由嘴角微微冷笑。司徒峙瞧在眼里,便道:“你心里一向不服气他,是不是?”
凌郁垂首恭谨答道:“郁儿不敢。”
“论武功谋略你汤叔确实算不得出众,比起当年你庆叔更是不及。可他在我身边时日最久,你可知是为什么?”司徒峙顿一顿方道:“这世上英才易得,人心难求。能留在我左近之人,最要紧必得是有一颗忠心。”
听司徒峙提及黄庆,凌郁胃中不禁一阵抽搐,又听他话口重重落在“忠心”二字上,她全身一紧,只低声接道:“汤叔忠心耿耿,自是义父最信任的人。”
“我最信任的人既要有耿耿忠心,亦须有过人才干。”司徒峙看定凌郁:“郁儿,义父要你统领家族精锐,将雕鹏山夷为平地。我要让你做这为家族建功立业的头功人。”
“义父是要孩儿率人攻下雕鹏山?”
“不错。灭了雕鹏山,你将扬名天下,司徒家族将得到整个江湖。”司徒峙眼中射出热望的光芒。
然而凌郁计较的何尝是扬名天下。她听得兴意阑珊,抬眼望着司徒峙刚毅的脸庞,一时又不禁想,义父要的是称霸江湖,我便为他冲锋陷阵流干了热血罢了。却听司徒峙话锋一转,突然道:“郁儿,你说我们若现下攻打雕鹏山的老巢,有几成胜算?”
凌郁一怔,料想司徒峙尚不知晓杨沛仑下落,遂沉吟着说:“如今雕鹏山群龙无首,人心惶惶,确是攻山的好时机。不过,杨沛仑失了踪迹,敌暗我明,摸不准他是不是布下了什么阴谋埋伏。”
“杨沛仑已然找到了。”司徒峙冷冷插进话来。
凌郁虽然并没指望永远隐瞒这个秘密,还是吃了一惊,冲口道:“他在哪里?”
司徒峙压低了声音:“他就在姑苏,人已经死了。”
看来他们已然找到那座寺庙去了。如此一想,凌郁反落得踏实,漠然道:“他武功那么好,如何便会死?”
“他是被一种很厉害的功夫两掌打死的。”司徒峙也似漫不经心。
那个疯狂的月夜,慕容旷愤怒的目光,又在凌郁眼前打晃。她嘴里发苦,说不出话来。却听司徒峙话锋一转:“依你看,家族内隐藏的内奸,已然铲除干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