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怒放(第16/19页)
她一跃翻过淖弱楼围墙,直上二楼奔向卧房。里屋隐约有烛光摇曳。凌郁刚挨到窗下,便即听到了徐晖的声音。那千真万确是徐晖的声音,然而,却又是那样陌生,一声声传到凌郁耳中,立时把她炽热的心层层冻住。
那是喘息和呻吟的声音。
她听到徐晖的笑声,夹带着快意和狰狞的低吼。她听到司徒清隐忍的呻吟,还有绸缎撕扯的声音。甚至,她几乎还听到骨骼压迫骨骼、肉体摩擦肉体的声音。这声音立时敲醒了她,也粉碎了她。
徐晖笑得那么卖力而放浪,含着故意的挑衅与羞辱,仿佛知道凌郁就站在门外一样。那呻吟,那喘息,那笑声,化作犀利的匕首,一下一下戳进凌郁的胸口,把她曾与那个男人的海誓山盟捅得片片零落,再无法拼凑。她想捂住耳朵不听,可双手犹如千斤不听使唤。她呆呆戳在当地,竭力想象两个赤裸的身体如何相互纠缠,深陷爱欲。无端地,她眼前却浮现昔日初识情形。他与她对坐于团团暮霭中,两人几乎无话,又仿佛已千言万语,互诉衷肠。
凌郁猛一哆嗦,全身的潮水立时退去。她幡然惊醒,这个男人早已不是旧时模样,早己不属于她。她跌跌撞撞地逃掉。夜风鼓起她宽大的衣袖和飘带,远处望去,仿佛一个在人间迷了路的灵魂。
凌郁受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失去了最基本的好奇心和判断力。她没有亲眼看到,屋内正在行欢的徐晖,脸上痛楚的表情。他把全副重量压在司徒清身上,眉目纠结,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他双手佝偻,像一对爪子般撕扯着司徒清的衣裳,在她白净的身上摸索着、抓划着,仿若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扑向猎物。他干裂的嘴唇蹭着她的脖颈,仿佛想要吻她,又仿佛想咬断那层薄薄的肌肤。
司徒清咬住嘴唇,默默承受着这个男人的暴虐。当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压过来,她只是张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叹息。成亲前,专门有上了岁数的张婆婆给她讲成亲是怎么一回事,男女又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第一次是会疼的,张婆婆说这是喜事,一定要忍,忍了之后才有百年好合。她想只要与他一起,她什么都不怕。然后等了那么久那么久,终于等来这一天。可是她没料到会有这么疼,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要折断成一截一截,身体里有一根弦被人不断拉扯,不得不尖锐地颤抖,仿佛即刻便要戛然崩断。但这还不是最疼的,最疼的是胸脯下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房。那颗心紧紧贴着那个男人的心,她能清楚地听到那颗心的跳动,雄壮、有力,而又冷酷无情。
夜晚对于司徒清来说是日复一日的考验。她独自守在黑暗里,等待那个男人回家。她知道他用迟归的方式以图避开她,避免看到她,与她交谈。每天夜里他重重摔门、脚步踉跄穿过院子的声音都让她痛苦,他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她,而她还要默默为他点一支蜡烛。有时候她长久地凝视镜中的自已,想看出究竟是哪里让他如此厌恶。多少次她到寺里进香,跪在佛祖面前默默诘问,为了这个人她收起了自己最宝贵的翅膀,为何这男人却毫不吝惜地把她的心踩在地上呢?
岁月空洞漫长,独自承受令人发狂。每天清晨,她都想如从前那样从这牢笼里挣逃出去。可每个夜晚她还是怀抱着一线希望,也许他今日便会从深陷的噩梦中醒来,温柔地唤她一声小清。
这个晚上,徐晖回来时没有摔门,周身没有酒气。司徒清手持蜡烛迎上去的时候,心怦怦地加快了跳动,在内心深处热切地呼唤,醒来吧,徐大哥!看看我吧!我是小清啊!
仿佛听到了她的恳求似的,徐晖接过蜡烛,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她的脸皎洁清澈,仿若恕园的一汪白莲花,而那眉心深深地扣进去,藏住所有的悲戚。烛光迷离,凸现阴暗,隐藏光明,徐晖突然发现,在阴影之下,司徒清的脸庞和她父亲那么相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司徒清满怀希望地抬头望他,渴望从他眼睛里看到真诚与柔情,然而撞上的却是两道憎恶的目光。她心里一紧,想躲开,却被他一把抓住。
“司徒姑娘!”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姓司徒很了不起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