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死两难(第8/11页)
陆渐听得睁大了眼,问道:“沈先生,此话当真?”
“不会错。”沈舟虚徐徐道,“眼睛会看错,闻香的鼻子却不会嗅错。”苏闻香点头道:“是呀,眼睛会骗人,气味不会骗人。阿晴姑娘身上有一种好闻的体香,十万人中也遇不上一个,几乎和凝儿差不多了。”
宁凝呸了一声,骂道:“苏闻香,你胡说什么?她的气味好不好闻,与我有什么关系?”苏闻香皱眉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宁凝道:“随口说说也不许,我就是我,干吗要和人家比……”说到这儿,眼圈儿泛红,恨恨扭过头去。
苏闻香见她气恼,心中发慌,讪讪道:“凝儿别气,我以后不说你就是了!”宁凝哼了一声,默然不答。陆渐心忧姚晴,催促道:“苏先生,你快施展神通,看看阿晴去哪儿了?”苏闻香嗯了一声,边走边嗅,穿过树林。陆渐身子虚弱,行动无力,幸喜宁凝随在一旁,顺手搀扶。
苏闻香爬上一处高坡,抽了抽鼻子,摇头道:“这里有那位姑娘的气味,也有其他人的气味。”陆渐脸色大变,失声道:“阿晴又被他们捉住了?”
苏闻香不置可否,弯腰默然向前。陆渐心急如焚,连催宁凝跟上,道路两旁丛林幽深,怪石悬空,或如饿虎俯视,或如长戟下刺,可陆渐的两眼只凝注在苏闻香的鼻端,其他的人事均然不觉。
光影移转,日渐入暮,众人爬了一程,忽听水声轰隆,行近了,却是两片山崖夹着一道急流深涧,山高水急,咆哮如雷。苏闻香四处嗅嗅,皱眉道:“奇怪。”陆渐忙道:“苏先生,又怎么奇怪了?”苏闻香道:“我嗅不到那位姑娘的气味,其他人的气味却在,沿着山涧下山去了。”
陆渐一愣,问道:“这是什么缘故?”苏闻香道:“只有一个缘由,能叫我嗅不到气息,那就是这位姑娘掉进山涧,涧水湍急,将她的气味冲刷一空……”
陆渐心子陡沉,水声入耳,化作轰隆雷鸣,他恍恍忽忽探首望去,涧深百尺,乱石嵯峨,有如狼牙尖刺直指天空。涧水经过,便被切割成丝丝缕缕,想象人若落水,被这急流一卷,势必血肉模糊,哪能活命……刹那间,陆渐心头一空,又伤心,又迷糊,忽地喉头发甜,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只听身畔宁凝失声惊呼,跟着忽就失去了知觉。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陆渐张眼看时,眼前四壁精洁,悬琴挂剑;阵阵香风飘来,送来几声鸟语。陆渐循声望去,窗外却是一座花园,花木错落枝蔓,鸟声百啭不穷,花丛中几双蛱蝶比翼而飞。陆渐瞧见,忽地深深羡慕起来,想这蝴蝶尚能成双飞舞,而自己从今往后,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间了。
想到这儿,他咳嗽起来,挣得满面通红,忽觉嘴里腥咸,举手承接,尽是血水,心中微感凄凉:“我要死了么?唉,死了也好,这么活着,真是太苦!”
伤感之际,忽听门响,宁凝手捧托盘进来,盘中盛着一碗汤药,见他咳血,急忙上前,给他拭去血水,端起药碗,勺了一勺,吹得凉了,送到他嘴边。陆渐咬牙闭眼,微微摇头。
宁凝心里有气,皱眉道:“你不吃药,病怎么会好?”陆渐仍是双目微闭,一言不发。宁凝见他面容悲苦,心知他生念全无,是故不肯吃药。一时间,她望着这病中男子,心中百味杂陈,那一点点怒气却慢慢地消散了。
怔忡一会儿,宁凝收拾心情,软语道:“你知道么?主人派人去山涧下游查过了,并未发现尸首,或许那位阿晴姑娘还活着。她若活着,你死了岂不冤枉?”
陆渐张眼道:“宁姑娘,你不骗我?”宁凝只觉一股莫名怒气荡过心头,将碗重重一搁,大声说:“谁骗你了?你这人,真是……真是讨厌……”说到这儿,双眼一热,只恐再在这儿,便要当场落泪,一转身向外走去。陆渐忙道:“宁……宁姑娘,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我……我喝药便是……”捧起那碗药,一气喝光,只因喝得太急,又是一阵咳嗽。
宁凝心中越发难受,冷冷道:“陆大侠你言重了,我一个劫奴,没爹没娘,我……我又配生什么气……” 陆渐愣了一下,摇头道:“宁姑娘,你这话不对,我也是劫奴,我也没爹没娘。嗯,我还有个爷爷,他虽然爱赌博,心里却疼爱我的。可你也不错啊,那个姓商的夫人,对你就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