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关于年华的记忆(第2/3页)

早饭过后,我出门去给小伙伴们采购日用品,期间遇到了一些久未谋面的乡亲,其中就有我儿时最好的玩伴年华的奶奶,我们简单聊了两句,见到老太太身体很健康,我很是欣慰。道别的时候忍不住有些伤感,因为我记起了关于年华的一些事。

年华姓年,名华,就叫年华,是村里不多的“外姓人”,并且姓也很少见。

关于年华最早的记忆是玩泥巴,时间、地点、情节都模糊了,我不记得怎么砸了年华的手,年华就坐到地上嚎啕大哭,声动四野。年华哭的时候嘴咧得很大,有点傻,我当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想把手里的砖头塞进去,只是想试一试塞不塞得下。这个画面很诡异地保留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被锋利的时间磨灭。

小时候经常和年华一起在村里的小水塘捉鱼,捉鱼的方法很独特。要有一个玻璃罐头瓶,或者随便别的什么瓶子,瓶身要足够大,瓶口不能太小。首先在瓶口对称拴上两根足够长的绳子,尼龙绳最好,又细又结实,绳子的另一头拴在短的木棍上,木棍很轻,会浮在水面上。然后要在瓶子里放一些馒头做鱼饵,馒头要泡在水里用手捏一下,这样不至于放到水里会浮出来。准备就绪,捉鱼的过程很简单,只要用长竿挑着短棒把瓶子放到水里,隔一段时间捞上来,剩下的就是瓶中捉鱼了。捉到的当然都是些小鱼,叫不上名字的。

到了夏天,能捉爬猴,就是蝉的幼虫。黄昏的时候,爬猴从地洞里爬出来,爬到很高的树上,或者别的高的地方,脱去猴皮,就变成了蝉。爬猴行动缓慢,在爬到高处之前很容易被捉到。我一直很奇怪爬猴为什么不把洞挖得大一些,在洞里变成蝉之后再飞到很高很高的树上。后来爬猴成了城里人餐桌上的一道菜,爬猴便能拿来换钱,但是蝉却不被看好,大概是因为蝉脱了衣服,便下贱了。

记得小时候小伙伴们会分成不同的“帮派”,“咱们都不跟他玩了!”是一句很有杀伤力的威胁的话。事情的缘由早已模糊,只记得江湖又起纷争,我被推到了“道德”边缘,是选择以一个年长者为首的多数派,名门正道,还是携手年华沦落“魔教”。

我立在场中,盟主用很有内涵的眼神看着我,我突然转向年华,年华有些激动,却听到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年华,几点了?”年华一愣,看了看表,没好气地回答,“五点二十八!”我于是咬了咬牙,突然说,“年华,咱们走!”年华咧开大嘴冲我笑,我没有来得及想砖头的事情,因为马上五点半,《动画城》就要开播了。

关于年华的记忆,初中是一个分水岭。那时候一个年级的班级有十数个之多,因为不在一个班,平日里也难得相见。有一天我在课间偶遇了年华,年华告诉我他不想上学了。我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上课铃便响了,年华被淹没在了熙攘的人群里。

记得年华对我说过,他的梦想是周游世界,我后来很想找机会问他,他的梦想还在不在。

关于年华的记忆跳转到高中。高中的时光是按月过的,不多的休息日唯一的区别是做习题的地方不一样。有一次月休,到家的时间是下午五六点钟,我对着试卷苦思冥的时候没有发现身后的老妈,直到老妈递过来一盒热过的牛奶。

“年华要结婚了,喜酒定在了晚上。”我知道老妈的这个陈述句,是询问我要不要去道贺。

“是真的吗?”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有些不知所措,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被时光丢弃了。

我那时内心里想去道贺,又有些怕,毫无来由的怕。时光飞转,流年已逝,我们从同一个起点出发,去往不同的方向,彼此距离渐行渐远,我不知道相见时能聊些什么,有些慌恐。

“我还要抓紧时间复习——要不,就不去了吧?”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我这样宽慰自己。

最后一次见到年华是在回县城学校的汽车上。年华还是笑,微笑。我莫名其妙地想说,年华,你怎么不咧开嘴笑了?我还没试过你咧开大嘴傻笑的时候,嘴巴里能不能塞得下砖头呢。

年华说要去一个遥远的城市,为城里人盖房子。

年华说他的妻子很贤惠,刚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