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海云自开(第5/8页)
“在家收拾行李时,碰巧找到一样旧物,想着应该归还给你,所以就先折来北京当一趟人肉快递,顺便道个别。”
“什么时候报到?”
“明天。”
服务生过来上了几道菜,等摆盘完毕,倪年还是决定问问:“家里面都安排妥当了?”
韩序将两条胳膊搭上桌沿,脑袋往前一伸,闻了闻席间热腾腾的菜香:“在城郊陵园找了块合适的墓地,风景还不错,我妈应该会喜欢的。”
家里的事,只说母亲就好;至于他早已被绳之以法的父亲--韩伟鹏这个名字,本就是股崇山峻岭间嘶吼的野风,避而不谈,才不显人生凛冽。
一餐饭,吃得不好不坏。韩序结完账出来,从倪年手里拉过箱子,他本也高大,直挺挺地站在面前,像在做一个立定的军姿。倪年见他伸手进夹克内层,取出个拿手帕包裹的东西,呈到自己眼皮底下。一一摊开,掌心里--是一块暌违已久的83式帽徽。
“还记得吗?那年我去你家玩,不小心掰了你爸警帽上的徽章。当时吓得半死,结果倪叔回来,你怕我挨骂,非得说是自己抠的,我只好大老远从家里跑过来认错。”
倪年拿入手,街边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映得徽章上的松枝、盾牌、长城、国徽隐隐发亮。
这是十余年前的式样了,但爸爸的东西,她怎么会忘啊。倪和平当时严肃地教育过他们,末了却将被掰坏的帽徽给了韩序,让他拿回家当作收藏。
如今物归原主,对他们每个人而言,或许才是最忠诚的纪念。
“谢谢。”
“别……”韩序拿手指擦擦鼻尖,不怒反笑,“每次你说这个比骂我还难受。”
倪年原地捧着那枚珍贵的遗物,一时思绪翻飞,耳边是韩序拉动行李箱举步的声音:“走,去那边拦辆车,先送你回家。”
他背身走着,左顾右盼,大件的行囊伴在身边,在如此热闹繁华的街口,像片再无依傍的浮萍。
也忘了自己已有多久没这样喊他。
“韩序。”
那笔挺的背影应声回头,漆黑似夜的剑眉下,神情孤独又俊秀。
叶鲤宁是第二天中午回到北京的。昨日结束广州的研讨会议,按照事先打算,他就近去了趟香港,在那套陌生到仿佛做客的半山别墅里,破天荒地找了叶伯宁进书房。置身事外的叶迦宁看着那扇隔绝谈话的原木门,良久,终是收回踌躇不决的手,耸耸肩走了,去给她这个从不无缘无故回家的弟弟安排睡房。
当晚叶伯宁在书房待到几时,他们谁都不知道,只知第二天叶鲤宁起了个早便回京了。自以为制造了一场提前归来的惊喜,却在产科六病区的护士站前,被彼此相识的姑娘告知:“倪年啊?她调班请假啦。”
“请假?”
“对啊,好像是临时要送一个朋友去工作地来着,你直接给她打电话吧!”
“也好,谢谢。”
“不客气!”
叶鲤宁把几盒粤式手信赠给护士站的医务人员,拨号出去,与此同时,繁忙的机场候机厅里,属于倪年的手机铃声响起。而她本人不在位置上,旁边看顾行李的韩序拾过一瞧,接着心底微澜的,举目朝洗手间方向望了望。
这不是倪年第一次来西安。
相行一千多公里,她和韩序在市中心告别,他嘱咐她注意安全,她颔首答应。挥手转身都很利落,倪年背着不大不小的旅行包,乘上开往火车站的的士。
大巴到达西岳山脚时,天已经黑透,龙盘虎踞般的奇峰异岭被夜色掩藏,可那壮丽凌云的轮廓,却是自古巍峨。三年前到这里挥霍体力那次,是白天,途中还碰见不少飞檐走壁的挑夫和道士,但这些年夜访华山的游人很多,所以通往玉泉院的路上,都是一拨拨和倪年一样装备完整的登山客。
“美女姐姐,能麻烦你帮我在这儿拍张照吗?”
彭真题写的“华山”牌坊下,俏似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礼貌搭讪,倪年二话没说接过他的手机。男生摆了各种观光客标准pose,见对方形单影只,不禁一问:“你也一个人啊?”
倪年一答:“要做同伴吗?”
“好啊!”有人同行简直求之不得,他老实交代,“我第一次来华山,这大晚上的,山高路陡,独自一人心里还真没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