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6/8页)
我长长地叹口气,拉开衣柜,本来想收拾几件衣裳到娘家去住两天,看样子要绝了这个念头才行,母亲那边是绝对不会收容我的了,而我真想离?这个家好好清醒一下,这样子哭完吵,吵完又哭,实在不是办法。
唐晶,不知唐晶是否会收容我?
我跟阿萍说:“我要出去住数日,拜托你,好好替我照顾孩子。”
“唉呀,弟弟见不到你,一下子就哭了。”阿萍说。
想到平儿那圆圆的脸蛋,心里酸痛。
我说:“他母亲自身难保,哪顾得了他?”
我取出行李箱,满柜的衣服,不知收拾哪一件才好。电视剧中离家出走的女人永远知道她们该带什么衣服,大把大把地塞进箱子,拾起就走,非常潇洒凄艳,而我手足无措。
我拿起手袋,披件外套,就外出找唐晶去。
她的写字楼我去过,我看看手表,早上十一点三刻。赶快,不然她就出去吃午餐了。
我叫车子赶到她的公司,后生带我进去,每个都如火如荼地工作,打字机“啪啪”声,电话铃不住响,女孩子们穿戴整齐,在室内走路都匆匆忙忙地作小跑步。
我一个人肿着眼泡苍白了脸站在大堂中央,与现实完全脱节。
我像是上一个世纪的怨妇走错了时光隧道。
唐晶迎上来,“子君。”
我眼光像遇溺的人找到了浮泡。
“过来,过来。”她把我拉进她的私人办公室,关上门,“你怎么样了?”
“我有话跟你说。”
“我马上要开会。”她看看表,“只有十分钟。”
“我要搬出来住两天,”我提起勇气,“你愿意收留我否?”
她说:“子君,这个关口不是一走了之可以解决问题。”
“我要找个清静的地方。”
她取出手袋,掏出一串锁匙,交我手中,“假如你认为因此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不?”
“谢谢你。”我感激地说。
“我家很凄清,”她补一句,“但相当舒服,你也不用带什么过来,一切应用的东西都现成。”
女秘书推门进来,“唐小姐,等你一个人呢,一号会议室。”
“来了,来了。”
唐晶临走,拍拍我的肩膀。
我没有立即离开,缓缓打量她的办公室。
-百尺多点的房间在中环的租值已经很可观了。写字台颇大,堆满了文件,一大束笔、打字机、茶杯,另一角的茶几上堆满杂志,外套与手袋就扔在一边。
我替她抬起外套,一看牌子,还是华伦天织的呢,为她挂起。
上班的女人也就像男人一样,需要婢妾服侍。
这份工作不简单,唐晶真能干,到底是怎么去应付的?
白色的墙壁上悬着四个斗大的隶书:“难得糊涂。”
她老板看了不知有何感想。
椅子底下有一双软底绣花鞋,大概贪舒服的时候换上它。
以前我并没有来过唐晶的办公室,今天有种温馨与安全感,坐下来竟不大想离开。
这是属于她的天地,是她赤手空拳,咬紧牙关,争取回来的,牢不可破,她多年来付出的力气得到了报酬。
空气间弥漫着唐晶的香水味,多年来她用的都是“哉”。她一向花费,坐大堂挤在打字员身边的时候,她也用“哉”。成功的人一早就显露不凡,抑或每个人都有点特色,而成功以后这种特色便受人传颂?
我认识唐晶那一年,大家只有七八岁,念小学一年级。我们是同一间小中大学的同学,她是我最老的朋友,人家说情比姐妹,看样子直情胜过姐妹多多。
我终于离开那间写字楼,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向我投来过一眼半眼。
这些人对社会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贡献,不比我……
唐晶也时时到城中烧腊店买又烧饭。
我扶着起床,往事一幕幕如烟般在眼前转过。
“唐晶!”我悲从中来。
“别哭别哭,天大的事,吃饱再说。”
我哽咽地看着她。
“我也受够了,”她伸个懒腰叹口气,“不如我们两个人齐齐到外国的小镇做女侍去,过其宁静的生活。”
唐晶的脸比早上憔悴得多,化妆剥落,头发也乱了,然而却有一种懒洋洋的性感。
毫无疑问,追求唐晶的人应该尚有很多,她至少还是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