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9/34页)

邬文英把熬好的药汁装了半碗,放进托盘给静姝端去,静姝从她抑郁的眼神里觉察到了事情的蹊跷,就无论如何都不肯喝了。

静姝紧盯着她的眼睛说,姐,你看我身体完全都恢复了,为啥还要喝药呢?

爸说了,这药喝了对你好……邬文英不自然地一笑。

静姝看在眼里,又说,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万一这药喝下去,对我肚子里的儿子有害呢!

邬文英一愣,极不自然地咧嘴一笑。

静姝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药肯定有问题。她赶紧趁热打铁说,我敢断定,这是打胎药。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邬文英犹豫了片刻,扭头看看窗外没人,就悄声说,对,这就是打胎药,一共有三副呢!

哼!静姝冷笑一声说,姐,感谢你告诉我实话。说着,就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起步来。少顷,她端起药碗走到床后的角落,把药汁倒进了马桶,转过来又说,这孩子我是要定了的,要想诛灭他的话,除非我死!

邬文英与静姝本就情同姊妹,加上她又是过来人,丧夫之痛,爱子之切,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情感,她都亲身经历过了,私下里对静姝充满了同情和钦佩。此时,她就拉静姝在床沿上坐了,抚着她的手说,妺子,姐心里是向着你的,可你这样跟爸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弄不好,我就逃离这个家,藏在某个地方,等把儿子生下来再说!静姝恨恨地说。

这倒是个办法!邬文英兴奋地说,爸也许一时难以接受,等生米煮成了熟饭,等到你的孩子满地跑着叫他外公的时候,我想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可你打算朝哪方躲呢?

静姝叹息着说,唉!我也不知道啊……

邬文英想了想说,我倒有个去处……就附在她耳旁,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原来,邬文英有个姐姐叫邬秀英,嫁到洪雅县桫椤镇青衣江畔的山上,姐夫是个本分的山民,家有几亩薄田和山林,日子还算过得去。邬文英的主意是,抓住义父急于掩人耳目的心理,向他打下包票,就说她邬文英保证负责把静姝妹子肚子里的胎儿拿下来,但这事又不能急于求成,要花点时间,由她下死口说服妹子才行。这眼看就出怀了,妹子老在家里呆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这第一步就是先让她换个环境,只有等她心情变好了,才方便开导她。妹子去呆的地方,既要清静,要远离孙林盘,又还要方便生活和看病,就只有躲到一两百里外他姐夫家最为合适了。姐夫家住在松林坡,那儿山清水秀,离桫椤镇街上也不是很远。她会一直陪在妹子身边服侍她,等妹子打下胎来身体复原后,再陪着她回来。最后,邬文英又补充说,这事由她去跟爸说。

太好了!静姝一听,喜出望外,就激动地扑在她怀里说,姐,还是你知道心疼小妹啊!

邬文英拿手抚着她的肩,由衷地说,谁让我是你姐呢?

孙纪常紧闭了堂屋门,一个人跪在神龛前的蒲团上向列祖列宗忏悔完之后,起身坐到太师椅上想对策。他追悔莫及,一开始就不该让女儿跟美国人接触的,要是儿子的老师不来新津该多好啊!后来发现女儿跟美国人走得比较近,他也曾提醒过女儿的,却被女儿一句她要跟美国人学英语的谎话搪塞过去了。女儿是大家闺秀,平常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本来会严守妇道,绝不会乱来的。可是事与愿违啊!可见是美国人混账,是他们拿西洋人的那套搞乱了女儿的芳心啊!女儿的倔脾气她是知道的,如果她真的把小杂种生下来了的话,孙家的声誉从此就一跌千丈了啊!

邬文英走过来一看堂屋门紧闭,就明白义父在里面,她喊义父打开门,把刚才跟静姝商量好的主意说了,可义父却没有表态,只说让他想想再说。她就感到不安,不明白是哪儿露了马脚。

次日一大早,邬文英刚起床,就发现义父带着长工雷青云出门走了。

吃早饭的时候,淑玉告诉邬文英和静姝,你爸答应了,说就定在今晚走,他提前去作些准备……

二人激动地对视了一眼,欢喜得差点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