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俗世竞逐(第4/5页)

五月到来,天气转好。法军再度兵围波隆纳,尤利乌斯再度遁逃拉文纳。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和他的部队也无心恋战,仓皇狼狈而逃,火炮和行李全来不及搬走而成为法军战利品。不久波隆纳不战而降,本蒂沃里家族回来重掌政权,结束了将近五年的逃亡生涯。令人惊讶的是,教皇得知大败,却未如平常一样勃然大怒,反倒语气平和地告诉众枢机主教,这次败战他的侄子要负全责,且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将以死相抵。

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却认为该负责者不是他,而是枢机主教阿利多西。一五○八年获教皇任命为驻波隆纳使节后,阿利多西作威作福,跋扈不仁,把自己搞得和在罗马一样不得民心,人民因而渴望本蒂沃里家族回来。波隆纳易手后,阿利多西易容逃出城门,怕波隆纳人民更甚于怕法军。

枢机主教阿利多西和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奉召前往拉文纳,当面向教皇说个清楚。两人于五月二十八日比尤利乌斯晚五天抵达。碰巧的是,两人在圣维塔列路狭路相逢,阿利多西骑着马,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徒步。枢机主教笑笑向这位年轻人打招呼,佛朗切斯科·马里亚的回应则没这么友善。“叛徒,你终于现身了?”他不客气地说道,“接下你的报应!”随即从皮带抽出短剑,刺向阿利多西,阿利多西中剑落马,一小时后一命呜呼。死前说:“我这是自作自受。”[18]

阿利多西死于非命的消息传出,许多地方大肆庆祝以示欢迎。德格拉西甚至感谢上帝夺走这位枢机主教的性命。“上帝啊!”他在日记里高兴地写道,“你的判决何其公正,你让这位虚伪的叛徒得到应有的报应,我们何其感激你。”[19]只有教皇哀痛这位挚友的死,“悲痛至极,放声大叫,恸哭失声”。[20]他无心再事征伐,下令班师回朝。

但更严重的问题赫然降临。回罗马途中,伤心的教皇在里米尼某教堂门口发现了一份文件,文件上写着路易十二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提议召开教会全体会议。这种公会议非比寻常,参加者包括所有枢机主教、主教和教会里的其他高级教士,是制定新政策、修改既有政策的重大会议。这种会议很少召开,但只要召开,常负有重大目标,而且影响非常深远,有时甚至把现任教皇拉下来。一四一四年召开的康士坦茨公会议,就是较晚近的例子之一。这场为期四年的会议罢黜了伪教皇若望二十三世,选出新教皇马丁五世,结束了“教会大分裂”。路易十二宣称他所提议的公会议,目的在于矫正教会内的弊病,为发动十字军东征土耳其人做准备,但明眼人都知道真正的目的是铲除尤利乌斯,另立一位敌对教皇。如果说康士坦茨公会议结束了“大分裂”,那么这场预定九月一日召开的新公会议,则可能让教会再度陷入分裂。

波隆纳失守,枢机主教阿利多西死后,教皇身边的顾问没人敢告知尤利乌斯这个消息。因此,看到教堂门口张贴的开会通知时,他无比震惊。对波隆纳的世俗威权才刚失去不久,他突然又面临着宗教威权也可能遭剥夺的险境。

六月二十六日,一行人穿过平民门进入罗马时,个个心情低落。教皇在平民圣母玛利亚教堂前停下,入内举行弥撒,将托圣母之福而未落在他身上的炮弹吊挂在祭坛上方的银链上。接着,一行人顶着烈日,左弯右拐,前往圣彼得大教堂。“我们辛苦而徒劳的远征就此告终。”德格拉西叹息道。[21]为驱逐法国人而踏上征途的教皇,终于回到暌违整整十个月的罗马。穿着全套法衣走在科尔索街上时,他仍留着白色长胡,而且看起来他短期内不会刮掉。


[1] 引自萧《尤利乌斯二世》,第269页。

[2] 《米开朗琪罗书信集》,第一卷,第148页。

[3] 大英博物馆现藏有一幅粉笔素描,多年来曾被视为亚当头部习作,但如今经鉴定是米开朗琪罗为皮翁博(Sebastiano del Piombo)的《拉撒路复活》(Raising of Lazarus)所画的诸多素描之一。参见戈尔沙伊德(Ludwig Goldscheider)《米开朗琪罗:素描》(Michelangelo:Drawings,London:Phaidon Press,1951),第34页。

[4] 关于该问题,参见赫斯特(Michael Hirst)《西斯廷礼拜堂素描观察》(“Observations on Drawings for the Sistine Ceiling”),收录于德维奇与默斐合编的《西斯廷礼拜堂:值得称颂的修复》,第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