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资产阶级世界(第8/13页)

就社会而言,定义便不那么明确,尽管“中产阶级”明显包括上述阶层的人,只要他们富有,脚跟站得较牢:商人、财产拥有人、自由职业者以及高级行政管理人员(这部分人当然为数很少,均在首都和省会以外的城市)。难就难在如何为资产阶级“上层”和“下层”的社会地位确定界线,难就难在它的成员参差不齐,很容易分化,至少内部总是分成大中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两个层次,小资产阶级又渐渐沦为事实上已不属于中产阶级范畴的更低阶层。

上层资产阶级与贵族(大贵族和小贵族)或多或少总能区别开来,贵族的法律和社会排他性以及上层资产阶级的意识,使得两者之间彼此壁垒分明。比如说在俄国和普鲁士,资产阶级根本不能成为真正的贵族。在小贵族头衔满天飞的国家(例如奥匈帝国),奥尔施佩格(Auersperg)或乔特克(Chotek)伯爵,不管他如何积极准备加入某个企业董事会,是绝不会把一个什么沃特海姆斯泰因男爵(Baron von Werthemstein)放在眼里,因为那不过是个中产阶级的银行家或犹太人而已。英国在这一时期有系统且少量地将商人——银行家、金融家,包括工业家——容纳进贵族行列。但英国这种做法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另一方面,直到1870年之前(甚至之后),德国仍有工业家不允许他们的侄儿当预备军官,认为这个职务不适合他们阶级的年轻人;他们的儿子只去步兵、工兵部队服役,骑兵是属于另一个社会阶级的。然而我们必须补上一句,当利润滚滚而进——在本书所述时期利润极其巨大——穷人也就不再抗拒勋章、贵族头衔或与贵族联姻,总而言之,不抗拒贵族生活方式的诱惑了。英国新教教徒的实业家也改奉英国国教了。在法国北部,1850年前的“毫不掩饰的伏尔泰主义者”已变成1870年后的天主教徒,而且日益虔诚。[27]

分界线的末端显然是经济。商人——至少是英国的商人——会画下一道深深的分界线,把他们与被社会排斥的人(即直接向公众销售商品的人,如店主)分开,至少在从事零售之人亦可赚得大量金钱之前是如此,独立工匠和小店主当然渴望资产阶级的社会地位,但他们显然属于中间层的下中阶级,与资产阶级不可同日而语。富农不是资产阶级,白领雇员也不是。然而19世纪中期有一支足够庞大的、旧式的、经济上独立的小商品制造商和销售商队伍,再加上技术工人和工头(他们仍是现代技术骨干),他们使分界线又蒙上一层烟雾。有些人发财了,至少在他们居住的地区被视为资产阶级。

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其主要特征是:它是由有权有势和有影响力的人组成的,不依靠他们出身的社会地位、势力和影响力的大小。一个人要属于这个阶级,他必须是“有头有脸的人”,是一个以其财富或领导能力影响他人的独立个体。因而,资产阶级政治的典型形式与在他们之下(包括小资产阶级)的群众政治完全不同。这方面我们已看到不少。因而当资产阶级遇到麻烦要向他人求援,或有委屈需要申诉时,其典型方式是施展影响,或请人施展影响。资产阶级的欧洲布满了(或多或少是非正式的)保护网或互利网,老同学网或不具组织的团体(“朋友的朋友”)。在这些人中,同校同学,特别是高等院校里的同学自然非常重要,因为与他们建立起来的联系是全国性的,而不是区区地方性的。(在英国,所谓的“公立学校”在这一时期发展迅速,它使资产阶级家庭的男孩们从很小的年纪起,就从全国各地集中到一起。在法国,巴黎的一些名牌公立中等学校在为知识阶层所做的所有事情中,也达到了同样的效果。)这些关系网中有一个是“共济会会员”,它在某些国家,主要是罗马天主教的拉丁语系国家,其作用更大。它可作为自由资产阶级进行政治活动时的思想凝固剂(也确实是),或实际上就是资产阶级唯一常设的全国组织,如同意大利那样。[28] 资产阶级人士如要对公众问题发表意见,就给《泰晤士报》或《新自由报》(Neue Freie Presse )投稿,他们知道同阶级里的大部分人以及决策者,不一定会看到他们的文章,但是,文稿是凭借他们个人的力量在报刊上发表的,这点更为重要。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它不组织群众运动,而是组织压力团体。它的政治模式不是宪章运动,而是反《谷物法》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