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曹军压境无奈和江东,痛失至亲忍悲谋国事(第3/8页)
诸葛亮听得频频颔首,也不忘记把目光投向一畦畦稻田。在他的右方,修远正跟着一个老农学习插秧,手里的一捧秧苗半晌才插下去一把,好不容易全数插完,秧苗东歪西倒,仿佛扭曲的一条蚯蚓,引得那老农哈哈大笑。
“先生!”修远从田里拔出泥腿,跳上了田坎,双脚在土里踩了一踩,陷了几个歪歪扭扭的脚印。
诸葛亮戏道:“你插的秧苗呢?”
修远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手里的泥水涂在脸上,顿时成了污黑的花猫:“先生斥我不事稼穑,我才去学农事,可哪知道农事这么难,愣是学不会!”
诸葛亮举起羽扇敲了敲他的头:“笨,总是个娇贵的身子,你该常来乡间走走,知道农耕之不易,生民之艰难,将来吃饭可不能剩米!”
修远答应了一声,他仰面嘻嘻问道:“先生会农事么?”
诸葛亮笑着不回答,可那盈盈如湖的目中已说明了一切,修远觉得又迷惑又崇拜,这世上莫非就没有先生不懂的东西么?
远远地,似乎有焦急的呼喊传来,循声而去,田坎上匆匆忙忙地跑来一个人,飘起的发带散成了两枝柳条。
“均儿!”诸葛亮惊道。
这来的人正是诸葛均,他跟随诸葛亮入蜀,做了个小小的主簿,有讨好诸葛亮的官吏想给诸葛均升官,诸葛亮都以其才不堪大任回绝了。
“二哥!”他奔到诸葛亮身边,喘着细细的气,脸上横溢着阡陌般的泪痕,眼里的泪水还在不断地涌出来。
“出了什么事?”诸葛亮心里发紧,此次春耕,诸葛均跟着诸葛亮四处按察垦田,这一片有几千顷农田,连缀着四个乡,他本被派到南乡去,忽然来到,定是有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
诸葛均抽泣着将一封信递给他:“信,荆州的信,安叔寄来的,我刚刚收到……”
诸葛亮颤抖着打开那折叠的竹板,不过短短数行进入眼帘,手竟是一软,几乎将那轻薄竹板掉落。
“二姐,二姐……”诸葛均哭着抱住诸葛亮的肩膀,似乎希望让悲痛的心找到一个温暖的倚靠。
泪水便这样无声的滑过诸葛亮清俊的脸孔,他没有动,听得弟弟的悲哭,他仿佛失去了意识,雕塑般苍凉而悲壮。
“先生?”修远担心地问。
诸葛亮勉强想让自己对修远笑一下,可那唇角刚刚牵起,又像是被一个悲伤的力量拉下去,只露出半个未完成的苦笑,更多的泪水汹涌奔流。
“先生,你怎么了?”修远吓住了,惊慌失措地望着诸葛亮。
诸葛亮悲凄地喘了一口气,拍着弟弟的肩膀:“均,均儿,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他安慰着弟弟,可自己却哪里见得舒缓。
诸葛均哭道:“二哥,我们回荆州去,去见二姐最后一面,好不好?”
那么悲的笑贴着诸葛亮的眼角,和着泪水一起落在他紧抿的唇弓上,他苦涩地长叹一声:“傻孩子,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悲到了灵魂深处的惋惜,每个字都如同染了毒的刀,在心口重重地砍下,汩汩的血流走了,流干了,剩下一个躯壳,还在遥远的他乡绝望地高呼:回不去了!
“二哥,我们回去吧,求求你!”诸葛均哽咽得字音破碎。
诸葛亮抖着手揽住他的背:“均儿,二哥不能回去,不能回去……还有好多事要做,这些事一天做不完,二哥就一天不能回荆州……”
诸葛均模模糊糊是明白的,他知道二哥是个公心为上的人,在二哥心里,天下比家人重要,江山比自己重要。他是个懦弱的人,他没有能力反对兄长,也没有力量抵抗悲痛,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大雨淋得冰冷的蚂蚁,既无力又悲哀,他纵声大哭起来。
“均儿……”诸葛亮想说些体恤轻柔的话,可又能说什么呢,他搂住弟弟,愧疚、悲伤、无奈、疼痛一起袭来,搅在心头,仿佛撕扯不清的乱麻,麻中还插满了尖刺,将那一颗心扎得烂成了碎片。
修远已经听出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温和柔顺的姐姐没了,在公安时,她还曾给自己送过鞋呢,这么个好人为什么就死了,他捂住脸呜咽不成声。
这时,站在远处的农垦官高声呼喊诸葛亮,诸葛亮擦了擦眼泪:“均儿,二哥有点事,你在这里等我,或者……”他也不知或者该怎样,涩涩地收住了话音,轻轻松开了诸葛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