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渴求名誉(第5/14页)

“通向荣誉的跑道对许多人开放。”11听起来令人欣慰,但不完全正确。大竞技场的赛道宽度有限,每次只能容纳四辆战车参赛。荣誉是一种稀缺资源。选举也是如此,每年行政官的数额有限。苏拉将年度司法官数从6名增加到8名,使机会稍稍增多。但在他改革后,保民官不再有吸引力,而元老院扩大了一倍,其结果竞争变得更加激烈。“头脑的交锋,对荣誉的追求,为达到财富和权力顶峰而日夜操劳”,12这就是克瑟思提供的场景。在接下来的10年中,它还会变得更累人,更残酷,更狂热。

如往常一样,名门望族垄断着竞争。恺撒的确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因为他的家庭没出过几个执政官;然而,执政官儿子的压力不会比他小。以前的成就越大,对暗淡前景的想象越令人畏惧。在外人看来,似乎罗马的贵族只需躺在床上,“胜选的荣耀会自动送到面前”。13大错特错。在罗马,从没有任何东西以这种方式送给任何人。保持显赫地位靠的是成就,而不是血统。对一个贵族而言,生命或是无休止的苦斗,或者什么都不是。如果他不能获得更高级的行政官职务,家族的光彩会立刻开始褪色,更不用说失去元老院的席位了。如果连续三代人都没有值得一提的成就,知道这个贵族名字的人便只剩下“历史学家和学者,而不是大街上的人,那些普通的选举人”。14因此,名门望族都很讨厌元老院的新来者。对竞选会计官资格的人,他们或许还能容忍,毕竟那是最低级的行政官;在更高级的司法官和执政官选举中,他们就没那么客气了。于是,野心勃勃的暴发户的任务也变得更加艰巨了。罗马人用“新人”一词称呼他们。虽然很渺茫,但新人也不是不可能脱颖而出。老的家族或许会在转弯处翻车,给新人一个超过他们的机会。选举的过程变幻莫测,有时候,天分的表现会优于已有的名声。无论如何,正像新人常常指出的那样,如果行政官是世袭的,选举还有什么意义15

马略就是一个从平凡走向辉煌的榜样。在军事生涯中,新人如果表现出色,他们能名利双收。罗马没有军事院校,没有门路的人难得有指挥军队的机会。军官通常由精于幕后活动的年轻贵族担任。若非出身世家,恺撒不可能赢得公民冠。然而,军事职务也有它的问题。长期的战争既能给新人带来耀眼的荣誉,也使他不得不远离罗马。对仕途上的人来说,这是难以承受的代价。政坛新手或许在军团中服役一段时间,最好还能留下些可供炫耀的伤疤,但很少靠军事生涯出名。那是名门望族的禁脔。对新人来说,通往竞赛冠军——执政官的荣耀,后代加入精英阶层的机会——的目标最好是通过法律实现。

罗马人对这个话题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们都知道,公民的含义是法律制度界定的,公民的权利也是靠法律保证的。他们强烈地为之自豪,这完全可以理解。在种种智力活动中,唯有法律领域让他们觉得有资格蔑视希腊人。罗马人不厌其烦地指出:“同我们相比,所有其他的法律体系都难以置信地混乱,几乎到了荒谬的地步。”16早在孩提时代,男孩子便接受训练以掌握法律,专注程度比得上为战争准备所做的身体训练。在平民的职业中,元老们认为,只有法律工作才配得上他们的高贵身份。法律离政治生活不远,常常是后者的致命延伸。共和国没有设立公诉机构,一切案例都由私人提出。这把罗马的法律变成了仇敌间的出气孔。一场成功的官司有可能把对手淘汰出局。理论上,如果被告犯了重罪,对他的惩罚是死刑;实际生活中,由于罗马没有警察和监狱制度,被判有罪的人完全可以走上逃亡之路,可以在逃亡期间生活得很奢华,只要他及时准备好易于携带的财产。当然,他的政治生涯完了。不仅公民权被剥夺,如果他敢回到意大利,任何人杀死他都不会受到惩罚。对此,可能每个参加克瑟思的罗马人都有心理准备。行政官可以免于被对手起诉,但只是在任期内。任期一结束,他的敌人便可能猛扑过来。为避免被起诉,人们会用上各种手段,如贿赂、恐吓、进行卑鄙的幕后操纵等。一旦真的上了法庭,罗马人便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下流的伎俩都可以用,什么样的隐私都能恶毒地暴露,无论多么残忍的诽谤都说得出口。在共和国,一场官司比选举更像是生死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