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尔达·梅厄(第10/16页)

法:梅厄夫人,您讲的是哪一种社会主义?我想问,南尼说他更喜欢瑞典的社会主义,您同意吗?

梅:当然喽!一个人什么美梦都可以做,但是人们总是睡着的时候才做梦,当他从梦中醒来时,就会发现梦和现实很少有共同之处。一个人能自由地生活,自由地发表言论,这是不可缺少的……苏维埃俄国不贫困也并非无知,但是那里的老百姓不敢讲话,还存在着特权……在联合国我从没有感到社会主义国家的外交部长和反动国家的外交部长有什么不同。一年前,由于许多国家在投票中弃权,联合国通过了一项指责我们是战争罪犯的决议。当我在维也纳会议上碰到我的社会党同行时,我对他们说:“你的国家在投票中弃权,可是,好啊!我就成了一个战争罪犯了。”您提到了彼得罗·南尼……南尼是另一回事。南尼构成了社会主义历史上特别的一章。南尼是当今世界上最卓越的人物之一。因为他是那样诚实,那样正直和充满博爱,那样勇于坚持自己的信念!他是我最钦佩的人。我为有他这样的朋友而感到自豪。至于……当然,关于社会主义,我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法:梅厄夫人,您知道我在听您讲话的过程中产生了什么想法?我在问自己,这么多的痛苦有没有使您变得玩世不恭,或至少丧失了热情?

梅:噢,不!我一点也没变得玩世不恭。我只是丢掉了幻想。比如40年前或50年前,我认为一个社会党人一定是诚实的人,不会撒谎,而现在我知道社会党人和其他人一样是人,像其他人一样会撒谎,像其他人一样会做不老实的事。显然,这是可悲的,但是绝不能因此失去对人的信心!绝不能因此就得出结论,认为人之初,性本恶。不,不!当我认识一个人时我总是把他当做好人,在我得到相反的证据以前,我一直这样看待他。即使有了相反的证据,我也不说那个人坏,我只说,他对我不好。总而言之,我对人不心怀疑忌,我从不以恶度人……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自称为乐观主义者。像我这个年龄的人,乐观主义是太难得了。在我漫长的一生中,我的确见过很多坏事,同时我也见过很多好事,很多,很多……如果我仔细地回想一下我所认识的许多人,请相信我,他们中间只有少数人是我完全否定的。

法:梅厄夫人,您信仰宗教吗?

梅:不!噢,不!我从未信仰过宗教。当我还是小姑娘时也没有信仰宗教。不,我的这种态度不是来自一种宗教信仰,而是来自我对人信任的本能,来自我对人类的难以抑制的爱。宗教……您知道吗,我的家庭是老式的,但不是宗教的。只有我的祖父信仰宗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们住在俄国。在美国……我们讲希伯来语,过我们的节日,但很少去教堂,只有新年时陪伴我妈妈去,也是为了去替她找一个座位我才去的。我只在犹太教堂里做过一次祈祷,那是在莫斯科。您知道我要告诉您什么吗?如果我继续留在俄国,我也许会信教的。

法:为什么?

梅:因为在俄国,犹太教堂是犹太人唯一可以说话的地方。1948年,当我被任命为使团团长去莫斯科时,您知道我干了什么事?临行前,我把与我同行的人召集在一起,对他们说:“你们大家都带上祈祷书、方形的披巾和圆帽子,把这些都带上。我可以肯定我们只能在犹太教堂里与犹太人见面。”真的,情况果然如此。当然,第一个星期六,当地犹太人谁也不知道我会去犹太教堂,所以当时只去了二百来人,也许稍多一点。但是到了犹太人新年和赎罪日,竟去了几千人。我从早到晚都待在教堂里,当教士念到赎罪祈祷的最后一句“明年,在耶路撒冷”时,整个教堂都震动了。我是一个感情容易冲动的女人,也跟着做了祈祷。真的,在莫斯科说“明年,在耶路撒冷”这句话,不同于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或纽约。从布宜诺斯艾利斯或纽约,你只要登上一架飞机就可以去。在莫斯科,祈求有其特殊的意义。我祈祷着:“上帝,让事情真的这样发生吧!如果明年不行,那么等几年也行。”真有上帝,并且听见了我的祈祷了吗?事情真的这样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