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亲爱的橡树(第14/19页)
共果不分梨。
这是以前爷爷经常提的家乡话,就说苹果和梨都要一起吃,不能分开。这样,一家人永远都团团圆圆的。
我不禁心中黯然。
我去借了把水果刀,把手上的东西一起洗了洗,就给她削苹果。
皮削好递给她之后,她也不吃,拿在手里静静地看。
我便继续去削梨。
削到一半,奶奶突然一把抓住我,激动地说:“不能分!不能分!”
我的手一滑,狠狠地在掌心割出一道口子。开始是麻木的,等了会儿才开始渗血。我哄了哄她,再放下东西,跑去洗手间冲伤口。
那刀锋真是太快了,虽说划出的伤口才半寸长,可是很深,血随着水龙头的自来水往外冒,我洗了洗,用一张餐巾纸随意地覆在上面。
回到座位,发现那个梨上也沾了血丝,便扔了,又从兜里掏了一个继续削。
奶奶以前骂过我心硬,而且是又冷又硬。
我一直没哭。
因为被割伤的地方在掌心,我一直拿东西做事,轻轻动一动就裂开,所以依然都在渗血。我倒不以为意,血染红了就又换一张纸巾。
我想一个对自己的疼痛都这么冷漠的人,如何会对别人热得起来。
夜里,慕承和陪着我回去休息。
他看到我手上裹着的餐巾纸,问我怎么回事,我也没有回答,直接关掉灯就和衣睡觉。他在自己房间开着灯靠在床头看书。大家都没关卧室房门,所以我能看到从他房间透过来的橘红色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他轻轻的脚步声。
而后,听到他的脚步停在我的门口,似乎在看我睡得是否安稳。
他静立了稍许,才离开。
又过了很久,我翻了个身,不小心把枕边的手机碰到地上,发出一个沉闷的响声。他察觉动静,再一次地走到门口,还是在黑暗中静静地站立。
这回,他没有轻易地回去,而是问了句:“是不是睡不着?”
我迟疑稍许,才轻声应了下。
他浅浅地叹了气,打开灯走近我,坐在床边。
我背过身去。
“薛桐……”他说,“你要是睡不着,我就陪你说说话。”
“很多年轻的孩子总觉得世界上最不可接受的、最痛苦的是失去爱情,以至于他们轻视生命。其实,他们多半没有痛失至亲的经历。也许你抱着对父亲的还会复活的最后幻想,寄托在了你爷爷的身上,所以才比他们更加难受。”
听倒他说到这一句,我忍不住握紧拳头,用指甲狠狠地掐了掐掌心的伤口,一下子又开始流血。
好像只要身体疼,心里的那种痛苦就可以缓解似的。
可是片刻后,手在疼心里却还是继续疼。
我将被子蒙住头,缩到被窝里去,然后说:“当时爸爸出事,奶奶不许我跟爷爷说,怕爷爷发心脏病,但是我不听。如果当时,我不是那么激动地将这个消息告诉爷爷,他也许就不会这样。所以奶奶恨我,他们都恨我,都是我的错。”
慕承和顿了顿,开口缓缓说:“薛桐,我上次给你讲了我爸爸的事,其实后面还有一部分没有说完。”
我在被窝里屏住呼吸。
他说:“后来,我爸爸他一直在生病,神志不清,最后一年多连我都不认识,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可是有一次,他突然认出我,还说:‘小和,爸爸病好了,爸爸想回家。’我就逼着我妈托人把他接回家。”
“那个时候,他们早就离婚了,也没住一起,我就说我能照顾他。开始他都好好的,能和我说话,能吃我做的饭,能一个人在家里看点书。我怎么知道他就突然自杀呢。”
“他是半夜上吊的,我早上起床才发现。然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时候没有电话,他挂在家里的大门口,我不敢从那里出去,就这么坐在地板上,盯着他。直到夜里很晚,因为我一天没去上学,学校老师只得跟母亲单位联络,我母亲才找上门。”
“我就一直想,我才是凶手。这个结论一直困扰我很久,我甚至只要看到门就会有一种幻觉,好像他还吊在那里看着我,眼里全是埋怨。后来在俄罗斯,他们告诉我大麻可以麻痹神经,脑子会变迟钝,就什么也记不起来,我有一段时间就疯狂地吸食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