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清宫外史上 第五四章(第5/9页)
直隶和两广,都是封疆中的第一等要缺,慈禧太后亦不能根据张佩纶一个轻飘飘的奏折,贸然调动,不过对他建议起用刘铭传,却认为是个好主意。但刘铭传功成名就,家资豪富,在合肥家乡大起园林,正在享福,是不是肯起而效命,难说得很。所以召见军机,指示先征询李鸿章的意见,至于对李鸿章的出处,竟不提起,张佩纶的折子也留中了。
这样的情势,显得相当棘手,李鸿藻和张佩纶颇为焦急,因为李鸿章的意思,非常明白,要他到两广督师,是件办不到的事。僵持的结果,必定贻误时机,坏了大局,无论如何先要为李鸿章争到回天津这一点,以后才好商量。
这层看法透露给恭王,他表示无可无不可。恭王这一阵的心境坏透了,本人多病,长子载澂长了一身“杨梅大疮”,已不能起床。
因此,恭王虽刚过五十,却是一副老境颓唐的样子。经常请假,或者竟不入宫,有事多在府中办,也懒得用心,公事能推则推,不能推亦无非草草塞责。这些情形,慈禧太后早有知闻,只为体谅他的处境,追念他二十多年的功劳,格外优容,从未责备,但心里当然是有所不满的。
为了李鸿章的出处,是件大事,慈禧太后觉得一定先要问一问恭王,因而张佩纶的奏折一直留中,直到恭王上朝的那一天,才提出来商议。
“李鸿章回直隶,张树声回两广,我看都可以。不过,曾国荃呢?”慈禧太后说:“总得替他找个地方。”
“是!”恭王答应一声,却无下文。
“你说呢?”慈禧太后催问着,“总不能凭空给他刷了下来啊!”
“曾国荃身子不好。”恭王慢吞吞答道:“得给他找个清闲的地方,如今国家多事,那儿也不清闲。”
“话是不错。”慈禧太后直截了当地答道:“办法呢?你就说怎么安置曾国荃好了。”
“臣的意思,先内召到京,再说。”
慈禧太后非常失望,这样催逼,竟逼不出他一句痛快话,只好提出她自己的看法:
“这跟下棋一样,先要定下退守还是进取的宗旨,才好下子,李鸿章该到那里先要打定是和是战的主意。如今既有刘永福能用,唐炯、徐延旭也都说能打仗,曾纪泽打回来的电报,也说不宜对法国让步,再加上越南是心向着中国,这不都是能打的样子吗?”
“不能打!”恭王大摇其头,“请皇太后别轻信外面的游词浮议!说法国的军队胜不了刘永福,未免拿法国看得太轻,刘永福看得太重。至于徐延旭,刚到广西,还不知道怎么样。唐炯是前湖北巡抚唐训方的儿子,是个绔绔。臣听人说,唐炯出镇南关,还带着厨子,这还不去说它,最荒唐的是,唐炯嫌越南的水不好,专派驿马到昆明运泉水去喝。这种人,怎么能打仗?”
“有这样的事?”慈禧太后有点不信,“有些言过其实的话,也听不得那许多。”
恭王碰了个软钉子,不再作声。宝鋆也是赞成李鸿章回任的,便即重申前请,不过他看出慈禧太后有不惜一战之意,所以不敢主张议和,只这样说道:“北洋是重镇,将来不管是战是和,朝廷发号施令,第一个先下给北洋,实在少不得李鸿章。”
“既如此说,让李鸿章先回天津,接了北洋大臣再说。”
“圣谕极是。”宝鋆急忙答道,“为今之计,一面严饬各省布置防务,一面该赶快催李鸿章到京。如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最好。不然,军务全盘调度,到底也还是要靠李鸿章。”
慈禧太后点点头,转脸看着恭王问道:“总理衙门,你看要添人不要?”
话虽如此,照各方面的情形看起来,却是战多于和的模样。法国公使宝海奉调回国,调派驻日公使特利古,以特使身分来华,在上海与李鸿章会谈,态度相当强硬,否认越南是中国的属邦。同时表示,法国政府决定对越南用兵,即使因此与中国失和,亦所不惜。同时李鸿章又接到消息,法国国会通过北圻战费五百万法郎,海军由孤拔率领,已开往越南,而中国西南边防的力量甚薄,虽有广东水师提督吴全美,统带兵轮,在琼州海面巡防,但决非法国海军之敌,所以急电总理衙门,不可轻易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