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书降(第3/11页)
结果晏殊才思敏捷,迅速完成,诗、赋俱佳,让赵恒非常欣赏,立即就要封官。请想象,盛世出神童,天子重门生,这是多好的事,当时满朝文武都齐唱颂歌,人人叫好。但是寇准走了出来,板起脸说了一句话。
“陛下,封官就封姜盖吧。”
“啊?为什么?”赵恒有点发愣。
“为什么?”寇准的表情更怪,仿佛听见了一个反天地、反人类、反祖宗的大谬论,“这还用解释吗?姜盖是大名府人,晏殊是江南人。”
这是个规矩,终北宋一朝,皇廷之上,长江以南的人,能不用就不用,用了也不可大用。太祖、太宗陛下曾有过重要语录,就贴在东府宰相的政事堂的办公椅上——南人不可坐此位!
所以后来名震千古的王相公安石先生、蔡相公元长先生等大佬,不管对宋朝是忠是奸,是破坏还是贡献,都被这一条统统否决,钉在了违规上岗的警示状上。
所以这时寇准说得理直气壮,想必他的眼角还瞟向了在旁边怒火万丈,却只能忍气吞声的王钦若——怎样?老王,江南人就是不能重用的,因为他们就是操蛋……而王钦若,就是个地道的江南金陵人,李煜的老乡。
事情就要决定了,皇帝看上去会像往常一样顺从寇准,王钦若、小孩子晏殊,都注定了要再次忍耐。却不料赵恒突然一笑:“江南人怎么了?唐朝的宰相张九龄也是江南人,难道不是一代名相吗?”
一语成谶,这句话不仅定了王钦若、晏殊两人的终身,让他们后来都成了大宋朝的宰相。另外,也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至少寇准的命运被突然扭转。朝堂之上,百官面前,他被皇帝当众揶揄,是气恼?是震惊?还是茫然不知所以?
反正,他很快就要下台了……
寇准在宋景德三年二月,公元一〇〇六年的三月间第二次罢相,被贬到了陕州(今河南陕县)去做知州。这时距离澶渊之盟时,已经过去了近两年了。
物是人非,他还算是幸运的。因为他至少还活着。
这之前,毕士安死了。他本就有病,可是国家需要他,他只好带病上朝。在景德二年的十月份,一次早朝时,他突然间昏倒。赵恒步行冲出了大殿,但是晚了,毕士安连话都说不出来,送回家里就死了。时年六十八岁。一位端庄仁厚的长者就这样死去,算是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枢密使王继英也死了,也是操劳过度,得病而死。此人从一介小吏,赵普的跟班做起,死时位列三台,是宋朝的西府之首。这样的人生是多么的跌宕起伏,波澜壮阔。英雄不问出身低,王继英的出人头地,是机遇,但更是他自身的努力,他的一生,对得起宋朝,更对得起他自己;
高琼也死了,这位宋军中的第一高官,殿前指挥使的一生中,并没有留下什么值得夸耀的辉煌战绩,但是他在澶州北城的吊桥前的举止已经在历史上留下了不灭的形象。就仿佛他是专为那一瞬间而生。可他还比不上另一位声名显赫的将军。
上党名将李继隆。
李将军也死了,澶渊之盟就像一道分水岭,有多少英雄就像是为它而生,为它而留存着生命,一旦它确定之后,这些人就随之烟消云散,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从此再也不见了……其实寇准也是这样,严格地说,这次罢相以后,真正意义上的那个寇准就已经死了。他就是一位为了拯救自己的国家、民族而生出来的特殊人物。
在战争中珍贵无比,战争过后只是一堆垃圾。这次他又坐上了电梯,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等他第三次回来时,他就变了。
再不是英雄,只是一个党棍、政徒,恋权不放的愚人而已。
他走后,宋朝的上层建筑再次重组,东府宰相集团那边,首领人物换成了王旦,参知政事的是冯拯、赵安仁;西府枢密使那边正使是陈尧叟,副使是韩崇训、马知节。看一下名单,是不是少了一位重要人物呢?
王钦若,王爱卿哪里去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除了挂一个枢密副使的头衔之外,他在搅尽脑汁,以求突发奇想,去应付皇帝交代下来的超重大任务,那可不止是聪明,或者是高超的语言艺术就能搞定的了,必须得博古通今,把有史以来最顶级的皇帝们的心术都摸清楚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