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8/10页)

话虽如此,那些教堂本身却总是能让他享受到一种美学意义上的愉悦。他喜欢那种冷冰冰的圣洁感,他说那是岁月的气息。教堂里可以找到贯穿人类生命的历史感。而当他推开圣母玛利亚及众圣徒教堂的大门时,这里果然不负所望。

“看看呐……”他轻轻地说,带着一种精神上的愉悦环视四周。他用手蘸了一些圣水,机械地在自己身上画着十字。

真的是美轮美奂。时间停止了呼吸,期待下一刻的奇迹。熠熠闪跃的烛焰、圣龛前深红色的灯光,他坐在最前排的长椅上,交叠着双臂,品味着愉悦的乡愁。

他身后的门响了,脚步声渐渐地靠近。他扭过头去,看到维里克神父朝他走来。德弗林站起身道:“您下午好,神父。”

“需要帮忙吗?”

“没什么。我只是看走廊那边过去了一个小伙子,穿着猩红色的长袍和白色罩衫,手里提着圣水。我在想我有没有这种荣幸。”

“我太理解这种感觉了。”维里克笑了,伸出手说,“你一定就是德弗林先生了。格雷女士跟我说过你要来。”

德弗林握了握他的手:“她是个好心人。”

维里克心直口快道:“我猜,你是天主教徒吧?”

“是因为我是爱尔兰人吗,神父?”德弗林笑道,“我知道也有一两个爱尔兰人不是。有个叫乌尔夫・托恩的家伙就不是。”

“我明白了。”这阵子,他们给维里克装的铝制假腿让他感到很难受,今天也不例外。所以他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我们这里会众的规模很小。望弥撒的时候从来没有超过十五或者二十个人。交通工具短缺,晚上的时候大家要从远处的农庄里赶过来实在是困难,所以你能来大家都会欢迎的。忏悔时间表在外面的牌子上。”

“对不起,神父,不过这种事儿我已经很长时间不做了。”

维里克皱皱眉,立刻郑重道:“我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当然,不过即便我告诉你,你也一定不会相信。不如这样说吧,利亚姆・德弗林跟天主教堂在某些问题上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但也一直相安无事。”

“但是我不会这样置之不理的啊,德弗林先生。”

“怎么说呢,这里早晚会有需要你救赎的灵魂的,神父,相信我。”德弗林笑了笑,“我得走了。再会。”

他走到门口,维里克神父叫了一声:“德弗林先生。”

德弗林拉开门,转过身:“我在呢,神父。”

“改天吧。我有的是时间。”

德弗林叹了口气:“明白,神父。您这样的人啊……永远是这样。”

德弗林上了滨海的路段,又从霍布斯角沼泽北侧的第一条堤坝小道上岔了过去,一路朝着松林边缘驶去。已经颇有些秋天的味道了,虽然凉但是清爽得很,蔚蓝的天空里,朵朵的白云彼此连绵。他加大油门,车子在狭窄的小径上轰鸣而去。这可真是冒险,稍微有点儿差错他就得翻进沼泽里去。有点儿傻,但是他心里的确是这样一种情绪,自由自在的味道让他振奋不已。

他减了速,捏下刹车,拐进另外一条小路,沿着交错的堤坝朝着海边前进。突然,有人骑着马出现在他右边三四十码的芦苇荡里,爬上了堤坝。是刚才在村子里看见的驾马车的姑娘,莫莉・普莱尔。他放慢速度,姑娘却俯身贴在马的脊背上策马飞奔,追上了他,齐头并进地示威。

德弗林立刻加大油门冲刺,身后沼泽上空蓦地笼起一片烟尘。姑娘所在的堤坝笔直地通往松林,这一点她占了优势,因为德弗林简直是在走迷宫,岔路一个接着一个,终于迷路了。

他一个甩尾把车刹在一条小路边上,终于找到了一条直路,这时她已经离松林很近了。她催打坐骑冲进水里,越过泥沼,又从芦苇荡里抄小路冲过去。马儿敏捷得很,过不一会儿就摆脱了这种追逐,消失在松林里了。

德弗林飞速驶下了堤坝路,一下子冲进面前的沙丘飞了出去,在空中画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又落进白色细沙中,一只膝盖擦着地滑了老远。

莫莉・普莱尔坐在一棵松树底下,下巴搭在膝头上,在眺望大海。她身上穿得跟德弗林看见她时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那顶蓝色的软帽,露出修得短短的亚麻色头发。一绺草从沙地上拱起,马儿跑去大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