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儒生、文吏与“四科”(第8/19页)

孝廉一科,名目上以孝子廉吏二科取人。东汉顺帝之时左雄改革孝廉察举,定制“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后来黄琼以为这两科“于取士之义,犹有所遗,乃奏增孝悌及能从政者为四科,事竟施行”(事见《后汉书·左周黄列传》)。这样,孝廉在制度上遂又明确地以诸生、文吏、孝悌及能从政者这“四科”取士了。不难看出,黄琼之所以奏增二科,乃是受了“辟召四科”之启示而来的。由之而形成的“孝廉四科”,与“辟召四科”名异实同,“诸生”即“经中博士”,“文吏”即“明晓法令”,“孝悌”即“德行高妙”,“能从政者”即“刚毅多略,遭事不惑”。由之可见,“四科”标准又影响到了孝廉科的察举。

严格地说,“孝廉四科”与“辟召四科”,在制度上仍非一事。《白孔六帖事类集》卷十二,于叙“汉三公辟召以四科取士”之后,又别列“后汉四科”一项,言“黄琼以左雄孝廉之选,专用儒学文吏,犹有所遗,又增孝悌及能从政为四科”,说明编者对两种“四科”的区别是清楚的。又《资治通鉴》魏纪明帝景初元年胡三省注杜恕“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句曰:“即汉左雄所上,黄琼所增者也。”他也明确与孝廉相关的,乃是左、黄之“四科”。又《玉海》卷一一四“选举”条,于“汉举孝廉·四科”中列“黄琼四科”,于“汉辟士四科”中列辟召“四科”,并特别注明:此四科“非前四科比”。

但是,“秀才三科”和“孝廉四科”,毕竟是在“辟召四科”影响之下而产生的,实际内容亦与之略同。这当然不是偶然的。“四科”最初虽专为丞相辟召属吏而定,但这种分类取人的标准,事实上与整个选官体制的状况却颇相吻合。王朝的各类文官,大多可以分别纳入“四科”之中;而且许多察举科目,如至孝、明经、明法、治剧等,还直接就与“四科”的名目一致。不仅丞相府属,而且许多朝官该用哪科人才,也往往有具体规定。例如,谏议大夫、议郎、博士、王傅、诸王仆射、郎中令等,例用明经科;御史、廷尉正、监、平、市长丞、符玺郎等,例用明法科(6);三辅令、贼曹、决曹等,例用治剧科。地方行政机构的组织形式与公府相近,《续汉书·百官志》“郡守”条:“诸曹略如公府曹。”所以其僚属的辟召,实际上也合于“四科”。例如,郡文学多用明经科。《汉书·盖宽饶传》:“明经为郡文学”;《诸葛丰传》:“以明经为郡文学”。决曹、狱吏则用明法科。《汉书·尹翁归传》:“为狱小吏,晓习文法”;《后汉书·黄昌传》:“晓习文法,仕郡为决曹”。功曹之类上佐,当然要选用有政略之能者。《后汉书·冯勤传》:“初为太守铫期功曹,有高能称。”正因为“四科”对汉代选官的分类取人标准是一个很好的概括,它最终影响了秀才和孝廉的察举,就是非常自然的了。

总之,“四科”的运用范围与影响是复杂的。最初“四科”是丞相辟召府属的标准。但这些标准,与王朝选官的一般情况和总体标准实际是一致的,因而也逐渐影响到了察举标准。西汉后期,受“四科”影响而形成了“秀才三科”;东汉顺帝之时,它又促成了“孝廉四科”的出现。因此广义地说或从引申意义上说,我们也不妨把“四科”看成是察举的标准,甚至帝国政府的总体选官标准。但是在此我们必须说明,就史料的本意而言,“四科”最初非为察举而定,后来与察举标准也有区别。

左雄改革孝廉察举,定制“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后来黄琼又奏增为四科,反映了儒生、文吏之两吏与“四科”之四分有内在联系。我们业已指出,孝廉设科之初,除了招纳儒生的“进贤”、“贡士”之意之外,还隐含兼顾文吏的“达吏”之意。“四科”的分类取人标准,与汉廷选官面向儒生、文吏两大群体的情况,实际也是一致的。“辟召四科”与“孝廉四科”名异实同,都是明经、明法、德行、政略四项。明经面向儒生、明法面向文吏无疑。德行科内容为“德行高妙、志节清白”,形式上此科可兼含孝悌廉法,兼容儒生、文吏。但汉代占统治地位的是儒家意识形态,故社会对“德行”的看法,多取儒家立场。文吏虽不乏能恪守职业道德而廉正自守者,但是在儒家看来,他们仍是“不知大体”、“亏德伤仁”之“刀笔俗吏”。故德行科在实施中偏重于“经明行修”、“轨德立化”之儒生。黄琼奏增之德行科就径名之为“孝悌”而不及“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