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19/20页)
所有这些秘密活动都是在金人的眼睛鼻子下面进行的,马扩与保州守将、与中山守臣陈遘的侄子见面,特别是赵邦杰与宗颖的见面,事前都经过缜密的策划,事后也不露出一点风声,瞒过了杓哥都统直到陶成这些人的耳目。但如果说金人疏脱,一时还没有防到这一招,随着马扩的名声在江湖上洋溢,将来难免有一天会露出马脚,那天李臣的行动差一点就出大毛病,这样就涉及马扩在真定的安危了。
事实上赵邦杰已经多次派人来催促马扩上山,这一行动已不容再拖延下去。
摔去伪装,还马扩以本来面目,让他挺起胸膛来,做个俯仰无愧的好男儿,亸娘记起了父亲在他们结婚前夕谆谆告诫她的话。而经过最近以来不断的思想斗争,亸娘最后决定宁可抛弃自己的私情,一定要促使马扩上山,时机终于成熟了。
现在是进入具体研究出城方案的阶段。
强行出城不太可能,他们甚至考虑过赵邦杰率军来攻,马扩组织力量,里应外合,袭破真定城的大胆方案。但真定军区乃金军在河北的重要据点,城内驻扎的精锐步骑不下五万人,力量悬殊过甚。马扩等要斩关而出,或像上次一样混出城关也不可能,目前四城门的守兵都有二三百人以上,更兼那个不露面的猛安近在咫尺,提刑总领陶成活像牛身上的虻虫,紧紧叮住不放,拂他不去,避他不掉,这里若有行动,那里驻军早已知道,马扩等都不敢冒这个危险。最后还是刘七爹出了个“馊”主意。
刘七爹刚从外县贩了山核桃、毛栗回真定,那天晚上还是鲜虾活跳地摆酒请客,陶成也是座上之宾。半夜以后,马家忽然忙乱起来,进进出出的人不断,微明以后,隐隐听到有妇人的哭声。陶成不放心,急来打听,马扩亲自接待了他,马扩一副哭丧的脸,说刘姑爹昨晚饮酒过多,半夜心痛起来,急诊无效,天亮前就殁了。
刘七爹在真定的熟人极多,人缘最好,他的死讯传出,估计今天必有多人前来吊唁,不可草率从事。马扩一本正经地与陶成商量,请他主持丧礼,首先陪巩元忠、杜林二人出去购备棺木、敛衣,租赁丧家的排场,再到酒店去安排一下,贴出“家有要事,停业两天”的告示,最后给真定几家头面人物送讣告。这一切都办得十分妥当,晌午以前,陶成赶回马家时,刘七爹的遗体已择了巳时大殓,棺木已经钉上,灵堂也布置得十分得体。素彩扎成的球儿高悬厅堂,两溜椅子上都铺了素色的椅披,灵台上香烛高烧,灵牌赫然,素帷后面,两条长条凳上搁一口触目惊心的黑漆棺材。马家近属一律白衣白冠,腰上系一根素绦,单等陶成回来,就举哀开吊,仪式隆重。
不久吊客纷纷来到,哀乐频作,都向灵前去行了礼,马扩一一还礼,自己照顾不到,就由陶成担当了总提调、总招待之职。陶成当仁不让,心中得意。
晚间摆上酒席,马扩当众宣布刘姑爹的遗言:他本贯真定府人氏,祖茔都在北城外新市的鲜虞乡刘家坟头,如今子孙虽已式微,刘氏的坟墓倒还不少。他希望首邱归正,自己也葬到那里去。马扩合计一下,如今正在战时,姑爹的血胤一时难以赶到,这里的酒店又未便长久停业,因此择了明午吉时为姑爹破土下葬,刚才已遣巩贤弟出城去相地买穴了。明天一清早他们全家都要出城送葬,事干功令,请陶成总领就去向猛安禀报一声,并向他借用大车二辆,牲口十余匹备家人出城乘坐,明晚回城,一准送还不误。
这个要求提得合情合理,没有马匹,来回走大半天还不够,没有大车,难道扛了棺材跑几十里路不成?众亲友一致在旁怂恿,要陶总领玉成其事,他们也要跟着出城送葬哩!陶成为人最是虚荣,经不起众人一捧,两件事他都满拍胸脯,一并允承下来。他回驻军处一转,不久就带来回话。猛安大人口谕:马廉访事亲极孝,这追终慎远之事,如何省得?明日他出城去,俺关照守将毋得阻挠。尚请马廉访节哀顺变,明日早出早回。车马都已借妥,明晨一准送到。
这一夜他们都睡不着觉,心事潮涌,吉凶难卜,大家坐待到天明。只听见第一遍鸡唱以后,陶成果然率人驱了车马而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棺木扛上大车,正待上马,忽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场面,从来不露面的女真猛安唐括讹论也骑马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