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父子皇帝之间的调解使(第5/6页)
李纲不能答话,只在心里窃叹:“这道君皇帝的天资胸怀,真不可及也!”君臣之间的谈话,于是渐渐变得融洽起来。
李纲见气氛不错,就一件一件地对徽宗解释近期的朝政措施,以解徽宗的心头之惑。大概讲了三十件事,而后奏道:“皇上仁孝小心,唯恐有一件事不称道君意。每次得到您的御批诘问,都忧惧得不能进膳。臣在此以平常人家做比喻,好比尊长出门,而以家事付之子弟,偶遇强盗劫掠,须当随宜措置。待到尊长将归,子弟不能不惶恐。而为尊长者,正应以其能保田园大计而慰劳之,不应问其细故。今皇帝传位之初,陛下巡幸,适当大敌入寇,为宗社计,政事不得不小有变革。今宗社无虞,四方安宁,陛下回銮,臣以为,应从大处着眼,其他细故,一切可勿问也!”
徽宗有所感悟,说道:“公言极是。朕只随性一问,并无他意。”说完,马上叫人拿出玉带、金鱼袋、古象简,赐给李纲,同时还叮嘱道:“行宫之人得知公来,皆喜。此也是众人之意,你现在就可佩戴。”李纲推辞不过,只得佩戴上这些宝贝,拜谢后退下,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这次使命看来开局很顺利。
从李纲在太上皇面前的谈吐应对来看,他不仅具有儒家思想的原则性,同时也把徽宗、钦宗父子的微妙心理摸得很透。让他来充当父子俩的调解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二十二日,李纲扈从徽宗至鸿庆宫烧香。这一天,朝廷派来迎接徽宗的禁卫、宝辇、仪仗等,恰好也到达南都,城里的士庶夹道观看,轰动一时。
二十三日,李纲前来向徽宗辞别。徽宗拿出一篇“青词”稿,请李纲宣示宰执、百官。这是徽宗在传位时所写的“奏天”文稿。徽宗对李纲说:“本欲往亳州太清宫烧香,因道路被水阻而罢。又欲居西都洛阳,但皇帝再三恳请,也不拟成行。公先归,转达此意,慰安皇帝。”而后,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亲笔信,请李纲转交。并对李纲说道:“公辅助皇帝,守城、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我父子,使无疑阻,当书青史,垂名万世。”
李纲感泣,再拜受命。辞别出来,马上写了札子,派人送回京城,把自己跟太上皇的对话奏知钦宗。钦宗看了后,批答:“览卿来奏,知奏对之语,忠义焕然,朕甚嘉之。”
至此,李纲的使命圆满完成。他成功地打消了徽宗对儿子的疑虑,同时也促使徽宗作出了不再干涉朝政的表态。
二十五日,李纲还京,在垂拱殿接受召见。他向钦宗进呈了太上皇的亲笔信,又详细复述了自己与徽宗的问答。钦宗着实夸奖了他一番。
李纲还把太上皇帝所赐的玉带、牙简、银、绢等物品开列了清单,想要缴纳给府库。钦宗说:“你就留着吧!” 想不到,李纲因受到钦宗的赞赏,却引起了“新贵”耿南仲的嫉妒,两人自此产生矛盾,越掐越厉害。
二十七日,宰执在延和殿奏事,讨论郊迎太上皇进城的仪式方案。耿南仲建议:应该屏除太上皇的所有左右内侍,并在宫门出榜公告,敢留者斩!太上皇进城时,也应派人先搜索一下,然后皇帝的车驾才去郊区迎接。
李纲则认为,迎接上皇应该依照常法而不必如此戒备;这样做只能示之以疑。李纲说,这里面有一个辩证法,就是:“必欲过为之防,恐却有不可防者。”——还是不要无事生非的好,否则反而真的搞出事来!
耿南仲不服,说:“或之者,疑之也。古人于疑亦有所不免。”意思是说,对可能发生的情况,要高度警觉,况且在猜疑方面,就连古人也不可避免。
李纲反驳道:“古人虽不免于疑,然贵于有所决断,所以《尚书》里说,要‘稽疑’(对疑难问题进行辨别)。《易经》也说:以断天下之疑。倘若疑情不解开,不就像那个成语里说的‘疑人窃斧’了么?”耿南仲还是不服,喋喋不休。李纲见跟他说不明白,索性对正在听辩论的钦宗奏道:“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暗而已。诚则明,明则愈诚,诚与明相互作用,可以达到尧舜的高度。疑则暗,暗则愈疑,疑与暗相互作用,其祸患就大了。耿南仲应以尧舜之道辅佐陛下,然而其人暗(心理阴暗)而多疑,所言不足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