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翠扳指(第31/60页)
我不敢断言,究竟谁与野蛮人这样的称号更为合适,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中国人,为数达50万以上(指当时天津城内人口),没有任何权利,基于溶于血液中的悠久的民族纪律,在这个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指天津原来的人口),这个他们全力保卫的城市里,从未破坏过秩序,从未发生过骚乱,而是那些文明的外国人,他们砸坏银行、商店和衙门的门窗,抢劫银子,冲进住家,把财物洗劫一空,糟蹋妇女。一旦遇到中国人反抗便开枪行凶。究竟何人称为野蛮人更合适呢?(同上。转引自孙其海:《铁血百年祭》,黄河出版社2000年4月版,第199页。)
突然有一天,俄国上校凯列尔在海河左岸插上了俄国国旗和一块写有“奉军事当局命令占用此地”的牌子。俄国人的举动立即在各国联军中引起轩然大波。如果说平民的财物可以随便抢,但抢帝国的土地就得坐下来商量了,这是关乎占领区域的“重大原则问题”。俄国人的举动出自于历来对中国土地占有的野心,同时也出自于对战前英、法、美、德、日等国已经在天津拥有5382亩租界感到愤愤不平。插了牌子的俄国人甚至向各国领事发出了一封照会:
既然6月17日,中国朝廷的部队曾经联合义和团袭击由俄国部队占据的外国租界和火车站,并且由于6月23日俄军的增援,才解除了封锁,扫荡了海河左岸……那么,这块长约两英里包括火车站在内的土地,就已经成为俄国部队通过6月23日的战事行动而取得的财产……俄国不承认在6月16日军事行动开始后缔结的土地契约,所有中国的地产要在一个月的限期内呈验地契。(孙其海:《铁血百年祭》,黄河出版社2000年4月版,第201页。)
这份照会竟然宣称过去各国廉价强占的土地连同契约统统无效——俄国人依仗兵力强大,公开向各国索取土地,各国立即联合起来和俄国人翻脸。英国领事甘伯乐强硬地回答俄国领事:“英国认为凡是在英国领事馆登记过的土地契约都是有效的,不容许俄国对这些契约进行任何形式的审查。英国根本不同意‘在6月16日以后签订的土地契约无效’这一原则。”日本领事的答复是:“俄国军队在海河左岸作过战并有伤亡,这一事实并不能构成俄国人就有特殊的优先权。这只是一个借口。日本士兵也作过战,也保卫过租界,因此对左岸也有同样的权利。”美国、德国等国也纷纷反对,只有比利时军队乘机也提出了土地的要求,因为此时该国在中国的天津还没有租界。
最后的结局是可以想像到的:已经惊慌失措的帝国政府索性满足了每一个国家对于中国的土地要求:法国,2360亩;俄国,5474亩;德国,4200亩;比利时,740.5亩;意大利,77.1亩;英国,6149亩;日本,2156亩;奥国,1030亩。
没有划给美国人土地是因为他们的做法更加别出心裁。眼看着天津位置好的土地基本上被瓜分完了,再争下去也是无利可图,于是,美国人把租界原来属于美国的131亩土地“让”给了英国,然后堂而皇之地公布了自己“门户开放”的主张,宣称美国人“享有租界内的一切特权”。换句话说就是:所有的租界美国都利益均沾,都等于是美国的。
在天津的占地矛盾还在争吵之中时,帝国的都城北京的局势愈加恶化了。
7月14日,刚刚进入天津的英军指挥官就收到了英国公使于7月4日从北京送出的密信,信中详尽描述了英国使馆的危机:“如果中国人不加强进攻,我们可以坚持数天到十天左右;如果他们下定决心,那就不出四五天了。因此,要防止可怕的屠杀,只有不失时机才行。”7月18日,又来了一个日本密使,由于他在途中被清军俘虏了四天,密信已经被他吞进肚子里,于是只有口头汇报:“使馆危机,帝国政府已经将北京的董福祥的部队调往天津方向。”7月25日,联军接到美国公使从北京送来的信:“不能支持多久了,希望速来援救。”
从联军占领天津到从天津出兵攻打北京,之间相隔了20天。既然北京使馆的局势危在旦夕,而联军的“救援”却如此拖延,其中重要的原因是:联军各有各的小算盘,始终没有在出兵的问题上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