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多米诺骨牌效应(第4/10页)

从文风来看,杨恽《报孙会宗书》继承了司马迁《报任安书》那种慷慨激昂的战斗精神。但是,杨恽还没来得及把信寄出,他就出事了。

杨恽并不知道,当他到处花钱买醉、纵酒作乐、发泄郁闷时,有一双眼睛正在远处死盯着他。不对,是无数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那些邪门的眼睛,来自长安。

当初,杨恽扬眉吐气的时候,手持大刀,捅过多少人,爆过多少料,估计连杨恽本人也记不清楚了。所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个是有着光荣的传统的。所以,杨恽的政敌空前团结,决定要在杨恽落井之际,一起搬起石头狠狠往井下砸。

看来,孙会宗给杨恽来的那信,不是空穴来风的,他肯定是嗅到了不祥之气。果然不久,杨恽就被告了上去,说他骄奢无度,不知悔过。这个还不算什么,人家还给他安了一条,天上出现了日食,这肯定是因为杨恽。

日食跟杨恽有什么关系?稍有点常识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古人不一样,凡是天上出现不祥之象,总有跟地上的某人某事扯到一起,于是不幸的,杨恽就被扯上去了。

很快的,就有人来杨恽家搜家。结果一搜,就搜出那篇不怎么著名的《报孙会宗书》。搜家的人简直如获至宝,马上把它送给皇帝。刘病已一读,气得拍案骂道:杨恽简直就是找死。

如果你是刘病已,你也会火冒三丈。司马迁借《报任安书》骂的是刘彻,杨恽借《报孙会宗书》大骂的是刘病已。杨恽骂人的水平一点也不比司马迁差,他还引用古诗,把刘病已骂绝了。此诗如下: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

这是啥意思?大致意思就是,我在南山上有一块田,整天辛苦劳作,但是满田的荆棘野草,多得无法清除。于是乎,种下一顷地的豆子,只收一片无用的豆茎。唉!人生还是及时行乐吧!等享富贵,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呢!

这不是种田的诗吗?怎么扯到骂人上来了?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中国就没有文字狱了。中国古代文人骚客,很多时候并不是为文而文、为诗而诗。写文也好,作诗也罢,都是有意图有目的的。那就是不平则鸣,不骂不爽。

但是他们是读书人,不是街头泼妇,不能一出口就脏字满天飞。读书人骂人,往往都是指桑骂槐、指东骂西,此种骂法,文学称之为“借物抒情,寓情于物”。

据张晏《汉书》注曰:“山高在阳,人君之象也。芜秽不治,朝廷荒乱也。一顷百亩,以喻百官也。言豆者,贞直之物,零落在野,喻己见放弃也。萁曲而不直,言朝臣皆谄谀也。”

看出来了没有?杨恽借这诗,其实就是骂刘病已昏庸无能,让他这样贞直的人零落于野,喊冤无门。事实上,这诗还不是最毒的,最要命的是,杨恽在信尾还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活着替皇帝出力卖命,根本不值。

刘病已已经忍无可忍了。

以前不杀,是觉得你杨恽毕竟做过不少工作,爆了不少有价值的料,现在不行了,你都觉得我废了你侯爵是冤枉你了,既然咱俩道不同不相为谋了,那还留啥脸面呢!

一想到这,刘病已心中不由地涌起一股恶气。

这时,廷尉于定国出面了。他经过查证,认定杨恽大逆不道,罪该腰斩。接着,于定国把判决书递交给皇帝,刘病已看都不看,批复同意腰斩杨恽。

一颗滚烫的头颅,就此落地化为游天之冤鬼。历史仿佛要告诉我们,想学司马迁,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

三 张敞的官劫

杨恽死后,汉朝官场再起地震。那帮身穿长袍的公卿开会总结,大家觉得斗得还不过瘾,杨恽大逆不道,他的死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抓出来斗一斗。

谁是杨恽的死党?就是那个替妻画眉、上了章台街见了妓女就现了轻浮相的京兆张敞。张敞爱逛章台街,杨恽爱花钱,俩人兴趣相投,向来都是好朋友。

人家要整张敞,说起来也没啥奇怪的。到此,张敞在长安市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九年,一直赖着不动。你不动,别人就没机会,所以别人只好动手来掀你下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