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湮灭(第4/9页)
四月初八,弘光皇帝朱由崧就当前的紧急形势作出重要指示:“上游急则赴上游,北兵急则赴北兵,自是长策”。
废话!等于没说!
现在是上游的叛军急,北面的清军也急,防守兵力就这么多,到底先顾哪一头,朝廷得发个话。
在这个问题上,首辅马士英、督师史可法发生了严重分歧。
史可法认为,左军既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自然不敢拿皇上怎么样,到时候有办法对付他,暂时不足为虑。(潜台词是:实在不行就把马士英、阮大铖扔出去,让左梦庚带着这俩浑蛋,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南京真正的敌人,是一心要将弘光政权置于死地的清军,所以应该加强北面的防守力量。
史可法的建议得到多数大臣的支持,就是弘光皇帝朱由崧本人也深表赞同,唯独两个人不同意:一个是首辅马士英,一个是已升任兵部尚书的阮大铖。
在马、阮看来,朱由崧、史可法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左梦庚没冲你们来。想在关键时刻把我们扔出去解围?明确告诉你们:没门儿!
马士英“力排众议”,私自调黄得功、刘良佐到南京西面防御,会同池口总兵方国安围剿左梦庚叛军。事已至此,史可法只得登上燕子矶,“南面八拜,恸哭而返”,回扬州熬得一天算一天。
马士英调兵遣将,还真是帮了清军的大忙。按照原定的作战路线,多铎率领的中路大军,需要突破“高家军”、刘良佐、黄得功三镇总兵的防区,最后到扬州收拾史可法。马士英这一调,多铎面对的强敌一下子就少了最关键的两个。
失去高杰的“高家军”已是一盘散沙,还没怎么交火便四处溃散。多铎大军一路欢歌笑语,四月十三日夺取泗州,当日夜间渡过淮河,先头部队在十七日距扬州城二十里扎营,十八日兵临扬州城下。
泗州距离扬州大约有三百里,多铎大军只用四天就跑完全程。这哪里是打仗,简直就是骑兵带着步兵自驾游!
此前,“左家军”于十三日夺取安庆,十七日抵达池州,距离南京越来越近,马士英其实比朱由崧还要心慌意乱。
四月十九日,朱由崧召集廷会,马士英死性不改,一再强调必须加强南京西面的防御力量,阻止左梦庚的叛军向南京进逼。
马士英的倒行逆施,遭到群臣的一致反对。大理寺卿姚思孝、尚宝司卿李之椿、工科给事中吴希哲、御史乔可聘等纷纷上奏,坦言淮、扬的形势已十分危急,京师安全无从保证。
弘光皇帝朱由崧也是真急眼了,当场下令“刘良佐兵还留江北固守”。
朱由崧难得下一次比较正确的诏令,但说了也不算数,因为马士英早就“先斩不奏”了。
马士英更急眼,多年来积蓄的窝囊气终于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面红耳赤的马士英甩开衣袖、痛斥群臣:
“尔辈东林犹借口防江,欲纵左贼入犯耶?若敌至犹可议款,若左逆至则若辈高官,我君臣独死耳。臣已调良佐兵过江南矣,宁死敌,无死逆。”
也就是说,要死一起死,别指望拿我和皇上当炮灰(其实左梦庚是冲着他和阮大铖来的,跟朱由崧无关)。
什么叫恬不知耻?这就是!
别看马士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他比谁都狡猾,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并任命儿子马鸾为京营总兵,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事态。兵部尚书阮大铖也不含糊,先调一队兵马给自己看家护院,然后在书房中藏好盔甲,随时准备跑路。
扬州保卫战
驻守扬州的史可法虽然跟马士英一样没什么远见和谋略,但并没有马士英这么无耻。史可法屡次向各地发出求救信号,却没有任何回应(檄各镇赴援,无一至者),他不得不承认,“至今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即便如此,身为督师的史可法还是决心与扬州城共存亡!
骨气、正气,跟个人的能力无关!
多铎率大军兵临扬州城下后,并没有急着进攻。原因很简单,骑兵、步兵这一路跑得太快,把炮兵远远甩到了后面。红衣大炮不到,扬州的城墙又高又厚,莫非让士兵用嘴啃?
双方一开始就这么耗着,跟着史可法驻守扬州的甘肃团练总兵刘肇基建议,趁着清军尚未完全集结,索性派兵出城兜一圈,既摸清敌情,又搅乱敌方的部署。但是,史可法认为“锐气不可轻试,宜养全锋,以待其毙”,坚决不同意出兵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