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义和团之变(第3/7页)
五月廿日,慈禧在仪鸾殿召见王公大臣,六部九卿。大臣们跪满殿内,后至者乃跪于殿外。慈禧和光绪背窗向北坐,枢臣礼亲王世铎、王文韶、赵舒翘跪御案旁,另一枢臣刚毅因出京考察未归,大臣们自南而北,排列若雁行跪地行一叩礼。光绪诘责大臣为何不能弹压拳乱?这时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永亨由后排膝行而前,启奏说:“臣刚才见到董福祥,董愿请旨驱逐乱民。”刘的话还未讲完,端王载漪便伸出大指厉声说:“好!这就是失人心的第一法。”刘永亨慑息,不敢置一词。慈禧亦默然。太常卿袁昶跪在殿外,乃抗声说:“臣袁昶有话上奏!”慈禧命李莲英传袁入,袁乃详陈义和团是乱民,是乌合之众,不可依恃,纵令真有邪术,古今中外没有依赖邪术乱民可以成事的。慈禧听了立即厉声问袁说:“你说法术不可恃,难道人心也不可恃吗?今日中国积弱已极,我们所谈的就是人心,如果人心也失了,那如何立国?”太后继续说:“现在京城扰乱,洋人有调兵之说,我们该怎么办?你们大臣可从速奏来。”大臣们意见莫衷一是,或言战,或言和。慈禧乃派侍郎那桐和许景澄劝阻洋兵,同时安抚团民设法解散义和团,后面一点实在表示得很勉强,好像只是敷衍。光禄寺卿曾广汉、大理寺少卿张亨嘉、侍读学士恽毓鼎和朱祖谋见慈禧仍维护义和团,乃联同一齐,待大臣们退出时留后并向殿上朗声说:“臣等尚有话上奏。”于是张亨嘉乃力言拳民当剿,只要能杀为首数人乱即可平。张是福建人,语气又急,所说的话几乎完全听不清楚。朱祖谋更问慈禧:“信乱民,敌西洋,不知倚何人主此大事?”太后说:“我恃董福祥。”朱祖谋朗声说:“董福祥就第一不可恃。”慈禧大怒问:“你是何人?”朱对:“臣为翰林学士朱祖谋。”太后问:“你言董福祥不足恃,你可保一人。”朱仓促不能对,恽毓鼎应声说:“山东巡抚袁世凯有胆识,可调入京。”曾广汉说:“两江总督刘坤一也可以。”军机大臣荣禄见太后生气乃缓和空气说:“刘坤一太远,袁世凯??往调了。”这样才把一场紧张局面化解,张亨嘉、朱祖谋、恽毓鼎、曾广汉乃告退,出殿时慈禧还怒目向着朱祖谋。
五月廿一日,慈禧再召开御前会议,王公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都参加。太后说:“皇帝不主战,反对用兵,我现在心很乱,今是廷议,大家可以尽量发言。”光绪说:“战非不可言,不过中国积弱已久,兵不能战,光是用乱民怎么能打仗?”侍读学士刘永亨说:“乱民应早除,否则会闯大祸。”载漪抢着说:“义民起自田间,万死不顾以赴国家之难,倘先除义民,人心岂能维系?”光绪说:“乱民都是乌合之众,人心也是空的,主战是危险的。”这时慈禧突然宣读一个文件,她说:“刚才得到洋人照会,内有四点:一、指明一地令中国皇帝居住;二、代收各省钱粮;三、代掌天下兵权……等等。洋人既然无义,国亡已在目前,倘竟拱手奉让,我有何面目见列圣列祖。接受洋人条件,也是亡国,与其不战而亡,宁肯玉碎了。”慈禧说这话时声色俱厉,王公大臣伏地顿首,有的凄然泣下,都众口同声说:“臣等愿效死力”。各大臣对于太后只宣读了洋人照会三条,下朝后纷纷打听第四条的内容,原来第四条是勒令皇太后归政,所以她老人家说不出口。其实这个洋人照会并不是真的,究竟是守旧派捏造的,还是慈禧自造,谁也不知道,可以证实的,则是决非来自外国使领馆。这一次的御前会议,由于慈禧宣读了这个文件,使得主和的人不能再持和议,于是慈禧以高昂的语调说:“今天之事,诸大臣都已听到,我为了江山社稷,不得已要宣战,可是战争的事很难逆料,万一江山社稷不保,诸公今日皆在此,当能体念我心,将来不要归咎于我一个人,不要说是皇太后断送了大清三百年天下。”慈禧在朝堂上对臣下如此客气,一则曰大臣,再则曰诸公,使得跪在下面的王公大臣咸为震动,反对主战一派的大臣们也不敢再反对了,只好众口同声说:“臣等同心报国。”于是,慈禧乃命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大学士联元到东交民巷向各国使馆宣谕,问洋人是不是要打战,如要打战可即下旗归国。立山以自己不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请辞。光绪说:“去年各国使臣参观颐和园不是你接待的吗?今日危险你就不敢前往了吗?”慈禧也勃然震怒说:“你敢也要去,不敢也要去。”于是徐用仪、立山、联元三大臣先行退出。慈禧怕洋人真的对徐等三臣有行动,乃命武卫军统帅荣禄积极布置,并派军暗中保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