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明官场乱斗之二:张居正搏杀高拱(第13/14页)

另一位顾命大臣高仪,则病骨支离,辗转于病榻之上。听到高拱被逐的消息后,呕血三日而死。

仅仅二十天之前,跪伏于先帝病榻之侧、痛哭着接受托孤顾命的三位国家重臣,如今,一死一逐,只剩下张居正一人,再加上一个十分可疑的冯保。想起来,实令人百感交集,百味杂陈,不能不为帝国政治的诡谲与残酷而扼腕叹息。

假如事情能够到此为止,那么,张居正和冯保二人可能还不至于受到后来那样普遍的憎恶。可惜,他们搭乘的是一辆真正的疯狂过山车,完全没有什么人性化设计,只有纯粹嗜血的利害算计或能量耗尽,才能制止住它那可怕的惯性——

半年以后,公元1573年,即万历元年正月,爆发了著名的“王大臣”事件。平心而论,张居正和冯保在此事件中的表现,很难获得人们的同情与支持。

这是一个很闹腾很无聊的事件,然而,唯其如此,它似乎才更加应该唤起人们的关注,唤起人们对于帝国政治的永久怀疑。

关于这次事件,可以见诸几乎所有涉及此阶段历史的史籍之中,有多种版本,且扑朔迷离之处甚多。取其众口一词,其大体经过是:

万历元年正月十九日清晨,十岁的小皇帝在一群人簇拥之下前去早朝,出乾清门后,迎头撞见一个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无须男子,惶惧躲闪之下,遂被捕获。审讯后,得知此人本名章龙,化名王大臣,从戚继光处来。

东厂的最高首长冯保急忙派人将此消息通报张居正。张居正通过来人密嘱冯保:“戚继光手握重兵,处境极度敏感,千万不要让这个家伙再胡乱指认。应该借此机会对付高拱。”随后,张居正票拟谕旨一道:“命冯保牵头审问,追究主使之人。”于是,冯保来到东厂,亲自审讯。据说,他关闭门窗,屏退左右,终于审出了一个此人与高拱家人合谋,前来刺杀皇帝的结论。随即,张居正向皇帝正式奏请追究主使之人。冯保则派遣五名东厂警员星夜赶往河南新郑县,捉拿高拱家人。

一时间,京城中人心汹涌,莫知所以。在家闭门思过的高拱又遭横祸,令他痛不欲生,一度准备自杀,以保全家人。而他家中的亲友、仆役人等,则卷走了一切可以裹挟的金银细软,作鸟兽散。

就此,舆论大哗。人们反感高拱的粗暴强横,却也很难相信他会做这种明显弱智、且看不出任何好处的事情。于是,一个普遍的希望,是结束东厂的暗箱操作,由司法部门公开审理此案。此时,就连与张居正素来亲近的人都来劝告他,不要做这种必然要蒙恶名、遭报应的事儿。张居正为表明自己的清白,向来人愤然出示了东厂本来应该提供给皇帝的秘密报告。谁知,情急之下却忘记了上面还有自己修改的笔迹,被前来劝解的人窥破,致使场面至为尴尬。

这种情形,可能导致了张居正在此问题上开始萌生退意。

随后,在三位帝国重臣参与的公开审理中,冯保则遭遇了更大的尴尬。当时,大约是杀威棒的意思,按照帝国惯例,审案前,先打了那厮十五大板。结果,被打的嫌疑人“哇哇”大叫着质问冯保:“不是说要给我官做,永享富贵吗?如何上来便打?”

冯保不理,问:“是谁指使你来的?”

王大臣瞪着冯保:“是你指使的。你不知道吗,却来问我?”

冯保恼怒不已:“昨天你说是高阁老让你来行刺,为何今日不说?”

王大臣答道:“是你教我说的,我哪里认识什么高阁老?”

边上一位国家重臣看着不像话,也担心无法收场,便厉声喝道:“这厮端的无礼,连问官也敢攀扯,只该打死。冯公公,不必再问。”

遂草草收场。

即便如此,冯保不依不饶。他回到宫中,仍然以“高拱行刺”向皇帝汇报。谁知,一个年过七十的殷姓太监突然跪到皇帝面前,说道:“万岁爷爷,不要听他。那高阁老只是个臣子,来行刺,对他有什么好?”又对冯保说:“冯兄,万岁爷爷年幼,你当干些好事,扶助万岁爷爷。如何却干这等事!高胡子是忠臣,受顾命的,谁不知道?那张蛮子夺他首相,才要杀人灭口。你我内官,又轮不着做首相,干吗死乞白赖替他出力?若做下此事,我辈内官必然遭祸,不知要死多少人。使不得呀,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