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47/69页)

“回来了。他正召集天主教贵族。”

“可他怎么知道召集哪些人?”话一出口,她就猜出了答案,又是一惊。

巴特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想。“凡是冒死庇护秘密司铎的贵族,都愿意为推翻伊丽莎白·都铎而战。”

玛格丽觉得胸口像挨了一拳,喘不过气来。她勉强掩饰,不想让巴特看穿,好在巴特并非观察入微之人。“这么说……”她咽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气,接着说,“这么说,罗洛利用我派往各地的秘密司铎,正筹划武装叛乱,要推翻伊丽莎白女王。”

“不错。我们都觉着还是不告诉你的好。”

玛格丽恨恨地想,那还用说。

巴特又说:“女人不爱听打仗流血的事。”听他的口气,好像最懂女人心思似的,“不过你迟早要知道的。”

玛格丽心里又气又恨,但不想在巴特面前流露。她问了个平常问题:“你要把武器藏在哪儿?”

“废弃的烤炉。”

“这些给一支军队可不够。”

“剩下的还没运到。烤炉后面的地方足够用。”巴特转身吩咐下人,玛格丽借机走了。

是不是她太傻了?她清楚得很,有事故意瞒着她,罗洛不会犹豫,巴特也一样。她以为罗洛和自己一样,只是为了帮潜心向主的教徒领圣餐。是不是早该猜出他另有所图?

要是能和他说上话,或许就能看穿他的心思了。多年来,她只有在罗洛护送英格兰学院司铎的时候才能见他一面,站在沙滩上远远冲他挥手。因为断了往来,罗洛骗她更是易如反掌。

她想通一件事:以后再不会帮罗洛接应秘密司铎。她之前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些司铎的另一重使命,如今既然知道了,就要和他们撇清关系,她也不会再替哥哥做任何事。一有机会,她就要给罗洛送一封密信,表明心意。罗洛自然要大发雷霆,玛格丽也就聊以自慰了。

当天夜里,她辗转反侧,之后接连几天都夜不能寐。她打定主意,这么自责下去无济于事,得想个对策。她不必替罗洛和巴特保守秘密。有什么办法能制止这场杀戮,保住两个儿子?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内德·威拉德。

再过几天就是复活节,按照惯例,玛格丽一家要回王桥赶复活节市集,也会阖家前往主教座堂参加庆祝仪式。巴特如今不敢不去新教礼拜,一怕惹人怀疑,二是承担不起——现在不去教堂的罚款涨到二十镑了。

快到王桥了,树梢之上现出主教座堂的高塔。玛格丽心里一阵愧疚。西班牙入侵,和天主教徒里应外合,难道不该拥护?毕竟英格兰有望回归天主教,这必然是上主的旨意。

自改奉新教之后,复活节变得索然无味。王桥再见不到身着彩衣的仪仗队捧着圣阿道福斯的骸骨走遍大街小巷,教堂里也不再上演圣史剧。如今贝尔客栈的院子里每天下午都有一班演员演出,剧目叫作《世人》 [4] 。新教徒压根不明白,百姓渴望在教堂里看到灿烂夺目的色彩和扣人心弦的传奇。

玛格丽活到四十五岁,不再认为新教等于异端邪说,天主教毫无瑕疵。在她心里,是非善恶的区别在于是暴政还是宽容,是将想法强加于人,还是尊重持不同信仰之人。罗洛和巴特都是独断专行之人,是她所厌弃的。内德则奉行信仰自由,这种人世所罕见。玛格丽信得过他。

第一天她没见到内德,第二天也没有。可能今年复活节他没回来。她遇见了内德的侄子阿福,风光地娶了瓦莱丽·福尔内龙。她还看见内德的德国嫂嫂海尔格,但没见到巴尼;巴尼从加的斯回来,掠来的财物又让他发了一笔财,但他在家里待了没几天,又出海去了。玛格丽不想跟他们打听内德的消息,担心他们以为自己有急事找他。她的确心急如焚。

圣周六这天,玛格丽到旧修院逛集市。如今回廊修了屋顶。她挑中了一匹深酒红色的布料,想自己已经不是少女,也许穿得这个颜色。她朝四方院子一瞥,看到了一个娇小而挺拔的身影,是内德的太太西尔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