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永别了,兄弟!(第7/13页)

“半斤肉?不止!我见他一个月那张脸都和猪头似的。”二子在一旁打趣,把杨铁筠也逗乐了。少言寡语的陈玉茗捶了二子一拳,蹲在凳子上的他啊呀就掉下去,又砸了黑牛的脚。

说完了计划,杨铁筠布置了各种事,战士们便高兴地散了,大家都相信杨铁筠能做到这件事,他说到的还从来没有做不到。

人都散了,杨铁筠叫住了老旦,回到屋里,脸已是沉下来。

“水上飞机装不了几个人,来两架才能把咱们都带走,女人们带不了,要让她们转移。”杨铁筠轻轻道。

多年之后,老旦常想起要离去的这个夜晚。他辗转反侧,在吱呀松散的竹床上无法成眠。窗外月光清澈,将山里腾腾的雾气照出神秘的光彩。说不出名字的夜鸟低低鸣叫,有节奏地寻着伴侣。还有丝丝只能撩动树叶的风扑进窗来,扫得他心烦意乱。他换了无数个姿势,趴着仰着侧着蜷着,可就是睡不着。他既感到兴奋和幸运,又觉得遗憾和徘徊,他知道这或是永别,而他和阿凤之间,似乎有什么才刚刚开始。他干脆坐起来,摸黑抓过烟锅,将最后一点烟丝塞进去。阿凤睡在他望得到的一间房,女人们本都喜欢挤着睡,弟兄们来了之后,很多人又搭起新的房子,如今大多都一个人了。阿凤窗子支着木棍,透出隐隐的火,撩着他按捺不住的躁动。

老旦不知怎么已到她的窗下了。蟋蟀在脚上蹦跳,慌张的飞蛾掠过眼角,竹房子上有几只吃饱喝足的鸟打着盹。老旦隐约从房门的缝隙里看到阿凤走来走去的身影,他按着蹦跳的心,踮着脚尖,狐狸样绕着房子琢磨——或者什么都没琢磨,只是走,绕着走一走才能平静下来。他绕到窗口,躲在黑暗里看里面一张白皙的脸。她望着手上的什么正在出神,眼睛一眨一眨的,嘴里叼着根草,随着牙齿的拧咬上下摆动。这窥视令老旦惴惴不安,他在四处张望。哨兵并没有在小山头上待着。这可是大事!他轻步走去山脚下想看个究竟,却见半山腰有两个模糊的人影,鬼魅一般微微蠕动着。竖耳一听,男女正哼哧哼哧地忙活着。老旦又轻轻后退,心想这两个灰货真会挑地方,黑黢黢的林子里,不怕一来一往对错了道儿?

老旦腿脚僵迟,如同套着无形的绳子。他又绕回到窗前。本就心浮意乱,月光下的天交地合令他燃起燥热的想象。他不曾想会有这么一天,竟会着了魔一般围着一个女人的小房子转来转去。夜风穿过他的衣裳,像挑逗的手挠着。纵是攥紧了拳头,他仍觉得从里到外的酸麻。树林轻摆,似低低的耳语;满月当空,若瞠然的怂劝。去吧去吧!明日便是告别,今宵谁又能眠?老旦仿佛听到无数个声音劝着他,黑暗里有隐约的手推着他,大地也长出了手牵着他。他走了又来,来了又掉头而去,但终归把心一横,腾腾地踏上木阶。他撸起袖子,深吸一口丹田气,像把世界都吸进去了。他感到肺里生疼,便狠掐两面虎口关,再按按明火执仗的那东西,猛地推门而入。

骤开的门将油灯吹得暗淡下去,但仍照亮缩去屋角的阿凤,她披散着头发,一脸惊恐,踮着脚尖站在那儿抱着胸怀,双手在胸前做成爪状,两条白嫩的腿抖索着,像踩着烧红的炭。她的肩膀抵进墙角,要从竹墙壁的缝里挤出去一样。老旦站在门口喘气,不明白为何她要护着穿着衣服的上面,却并不遮掩只穿着小裤衩的下身。一阵风穿过窄小的屋,掀起阿凤的长发,油灯噗地灭了,屋里只剩这闪闪发光的半裸女人。

“啪……”老旦脸上一阵火辣,像挨了个麻雷子炮,疼痛之后便是耳鸣,仿佛黄河涌进了耳朵。他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睁开时只见满眼金星。月光穿过这些晃动的星,照见阿凤溜圆瞪着的眼。她的脸颊因愤怒烧起来,似要点燃这潮湿的竹房。她见他发着愣,就蹿去屋子的另一头,许是跑起来才发现下面的凉,而衣服却在老旦的旁边。阿凤蜷缩着蹲下,低低抽泣起来。

咸咸的血在嘴里漫渍,那腥涩比羞愧真实。金星散去,老旦觉得自己在变小,会变成一只不起眼的鞋板虫,从地板的木头缝里钻出去狼狈逃离。老旦知道这是手足无措,他看见自己的双脚在竹木上慌不择路,大脚趾绊在缝里,一个趔趄就摔下梯子,爬起来时看到另一双大脚,它们肮脏不堪,十根脚趾不依不靠,他听见二子的声音在头顶说:“搞完了?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