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14/19页)
成天点点头。好象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说:“得,到底是当过连长的,痛快,我发现跟你共事,一点都不累,特别简单,我喜欢你这样的个性。”成天高兴地道。这时远处远远地出来一个黑点。王青衣说:“邮车来了……”
他们都不语,静静地等着邮车嘎然停在他们面前。邮车上扔下一个大大的邮袋,车又一缕烟开走了。里面果然有王青衣的一封信,还有一个很大的包裹。王青衣看了一眼信皮,果然是兰静的,他小心地折好,放到衣袋里,这样的信得一个人来看,当然也是一种享受。成天在信堆里随手拔拉着,忽然抽出一封信,他撕开,看了一眼,竟高兴地说:“妈的,马格的录取书到了,这小子终于考上了。我早就说这小子会有大出息的。”
王青衣把信拿过来,果然是一所军事院校的录取书。他发现成天的手都有些抖。成天的眼睛湿了。成天自语着说:“这是咱们连历史上的第六个考上军校的战士?这家伙终于没让我失望。哎,指导员,我看咱们今天晚上全连就加个餐,为这小子庆贺一下,你看行吗?”
“当然可以……”王青衣故意冷冷地说。成天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似的,说:“你怎么对这好象不太高兴?”
“我能高兴起来吗?你以前对马格象是一个敌人似的,处处把他压得那样紧。现在你看人家考上了,一下子又变成了一副好心样。我一下子可转不过弯来……”王青衣故意坏坏地笑着看成天。
成天有些喃喃地说:“……你不明白,这小子只能对他冷一点。他的自尊心太强,同时胆子也太大,可说真的,我喜欢这样的战士,一个战士没点敢恨敢爱的东西,我觉得就不配当战士,至少是不完整的。可做为一个战士,这一切有时候又是一种有害的东西,你没看他给我闯了多少祸。我是一边欣赏着他,又是在鞭打着他。我是害怕哪,我怕他走到另外一面去太远。”
“可你也太恨了,听说你给他在连里换了十几个兵种,先是放羊,接着到炊事班,再接着又当骑兵,反正是连里的活他几乎全干了一遍。我觉得你的效果可能会不太好?”王青衣有些替马格叫屈。
“可我不这样认为。你发现没有,马格最可贵的一点是这小子我交给他一件工作,他总是可以迅速适应,并且能完成到最好。这就是马格的个性,也是他让我满意的一点。当然他也会在过若干年后,感谢我的。因为我使他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士兵,现在可以说,他几乎比我们都更了解骑兵连的每项工作,而这一点,就足以够他用上十几年的了。他与别人不一样,他是一只皮球,只有拍他才能跳起来。”成天慢慢地说。
王青衣听得有些呆然。他说:“好家伙,原来你是压了这么一个大赌注。不过象你这样的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所幸的是,你成功了。只是马格能不能意识到哪?”
“他可能将会终生误解我?这就是结局。你见到过磨刀石吗?刀子磨得越来越锋利,可到了最后,那块石头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成天悲壮地说。“我想过了,今天晚上他的录取书由你宣读。我在下面做一个听众足矣?”成天说完,向前走去。他的步子迈得很重,王青衣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愣怔。半晌,他才从衣袋里,拿出来兰静的信。兰静告诉他,连队已列入撤消计划,撤消的时间可能会提前,他的转业问题已向有关部门打过招呼,让他放心。信未说那些书全是关于马的资料,让他转交给成天。
王青衣拿着信的手抖动着,他看见远处成天的身影越来越小,小得如同一个黑点,他真想大声喊住成天,可嗓子却一下哑了,他觉得眼里湿了,好象有一颗泪珠落了下来,砸在地上的声音,打得他心疼。
五十二、身后没有那个人的眼睛
马格听到指导员王青衣宣布自己被录取的通知后,一下子呆在了那儿,继而大颗的泪珠哗哗地涌下来。战士们先是一片寂静,接着哗哗地鼓起掌来。马格只觉得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一下子就被那份通知书给勾引了出来。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委屈,很多一直压抑在心里的东西,一下子就哗哗地倒了出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变化,大家还以为他是高兴而泣哪。成天等宣布完毕后,悄然走了出去。马格的视线跟着他走了出去,他的眼睛呆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过了许久,当大家继续在那儿看电视时,他悄然地离开了人群,一个人走了出去。大地上蒙胧着一层白色的雾光。那轮孤独的月亮睁着他的那只独眼,便劲地看着大地上的事情。马格凝视着蒙着青霜的大地,良久,想起什么似地,来到马厩,把‘黄飞鸿’牵了出来。他牵着马走了许久,才跨上马背,他轻轻地拍了一下马,黄飞鸿立即在月光中飞驰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胸中某处胀得厉害,忽然想要纵马奔驰。马在奔驰时,他觉得全身都在不断地发热,他下意识地一件件地脱着自己的衣服,全身只穿一件衬衣,夜风冷冷地从他的身上吹过。他感到一阵舒畅。黄飞鸿在夜色中飞奔着,它跑得又轻又快。它纵上一个高些的山岭,那个地方就是当年他在这儿放羊时来过的地方,他没有想到黄飞鸿会把他带到这儿来。他下意识地从马上下来,走到山岗上,看到山下的草原如同睡着了似的,罩在一片寂静中。他就是在这里认识了萨日娜的,他没想到一个女孩子会改变自己的一生。他无言地望着山下发呆,他把那张录取书拿出来,凑在月光下一遍遍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一滴滴地溅落下来,继而他看着那轮独眼似的明月放声大喊起来,他的喊声很响,那声嘶哑的声音在大地上流传了很远,他喊毕,才觉得自己胸中块垒尽消。全身如同散架似地一下子松懈下来,内心出奇地平静着。他无力地躺到在草地上,秋天的草地上弥漫着股干草的青香,他下意识地呼吸着,他觉得那股清香如同波浪似地拍打着他,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