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玩家(第5/25页)
等到众人都发泄得差不多了,何成浚才从烟榻上坐起来说话。人们都以为他会站在蒋介石的立场上,装腔作势地教训上两句,不料“何雪公”却对大家表示了“诚恳的同情”,而且居然也发起了牢骚。他感慨万端地说:“你们太不了解蒋老总的为人了,你们所说的那些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
何成浚又诉说起了他的革命往事。不过这回重点不是炫耀,而是诉苦——
知道不?我当年跟孙中山闹革命,跟黄兴做部下,跟陈其美(蒋介石的义兄)做朋友的时候,“蒋老总”不过是一拎包小弟,他不知道多奉承我呢!
后来?后来我和“蒋老总”一道闯上海滩,玩股票,逛妓院。嗨,那时的“蒋老总”一文不名,还骗过我的钱哩。当然,我是不会跟他计较这些的。
再后来?就到北伐啦,我帮“蒋老总”打天下,不说功劳,苦劳数数都一大堆。
在滔滔不绝地复述完这些历史后,何成浚以“不胜感慨系之”的口吻说:“蒋介石今天当了领袖了,可是他对得起谁?”
不是有军头忍不住已经骂了老蒋吗?何成浚也顺势将老蒋大骂一通,而且表现得比将领们更加痛心疾首和淋漓尽致。
何成浚的“同病相怜”和“惺惺相惜”,让众将犹如服了一剂清凉剂,那个轻松和愉快,起初那种沉重、紧张的情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成浚接着一声招呼,周围立刻酒肴杂陈,美女环列,“军人之家”的欢乐时光又降临了。
眼见都已吃饱喝足,何成浚这才把手一挥,让妓女和仆从退下,和众人商量起正经的,也就是怎样分担部队被抽调后的空缺。
他不讲任何大道理,只有一句话:“军人嘛,打仗就是唯一的职业,不管到哪里都得打仗,否则就会没有饭吃。”
话虽不多却意味深长,老粗们一听就懂:你们骂也骂了,吃也吃了,玩也玩了,都没关系,接下来就得干事了,不然哪个主子也不可能赏饭,更别指望刚才的那些美女佳肴了。
有八卦相生,便有五行相克,有孙悟空,便有紧箍咒。何成浚就是杂牌们自觉自愿戴在头上,最后想脱又脱不掉的紧箍咒。
面面相觑之后,众将除了接受了“何总指挥”的命令,也再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飞机与乌鸦
在中原大战中,杨永泰建议蒋介石采取“双弹战术”对付反蒋联军。双弹者,一为“银弹”;一为“空弹”。所谓“空弹”,就是用空军对反蒋联军进行威慑,达到从心理上动摇和瓦解对方的目的。
驻于漯河的蒋军航空第三队不仅担任西线的侦察轰炸任务,还协同陆军攻击驻守许昌的樊钟秀部。樊钟秀在西北军中亦属杂牌,其特点是“兵无纪律,官有积习,不能打仗”。在南路军序列中,樊部被作为前锋,但樊钟秀在到达许昌后,便开始拥兵自固,勒马不前。
樊钟秀以前跟西北军打过仗,冯玉祥对他并不信任,把樊部放在最前面,正是出于这一原因。眼见樊钟秀不肯往前推进,冯玉祥也不敢将张维玺的南路军主力置于樊部之前,就怕樊钟秀反戈相向。樊钟秀一看张维玺不上,也正好有理由取巧不进。
于是平汉线上就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即虽然南路军占尽场面优势,但双方却没有大战,仅有小规模的接触,而其障碍所在,其实就是多了一个樊钟秀。
樊钟秀成了南路军中名副其实的鸡肋——张维玺的其他部队既不敢出其前,又不愿留其后,只好跟随樊部一道与第三军团“对峙”。其实如果他们抛开樊部,直接挥戈南下,汉口可能早就拿下来了。
徐永昌讽刺说,南路军在平汉线上与其说是与敌军对峙,不如说是与友军对峙更恰当。
樊部避开了地面作战,但避不开空中打击。他们几乎每天都要遭到飞机的数次轰炸,损伤尚在其次,更主要的还是官兵以前从未见过飞机,突然看到一种空中大鸟竟然会朝他们俯冲投弹,个个惊恐万状,士气亦为之动摇。
冯玉祥知道后亲临视察,并在对樊部的集中训话中打了个比方:“你们看到的飞机与乌鸦,哪个多?”
众人回答:“乌鸦多。”
冯玉祥又问:“乌鸦小便时,有没有尿到你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