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国事顾问端纳(第5/6页)

此时,桂系却掀起了一场政治风暴,白崇禧没有参加南京的编遣会,他借督师滦州之机,与奉军参谋长杨宇霆两次面商,公开是相约两军合力消灭滦东的直、鲁两军残部,幕后却是鼓动杨宇霆在沈阳发动一次政变,取张少帅以代之。张学良先下手为强,把杨宇霆打死在帅府老虎厅里,白崇禧闻之大惊,立即称病入院。不久,桂系又在湖南兴风作浪:突袭长沙,罢免鲁涤平的湖南省主席,以何健代之。

湘局变化,使桂系南北连接起来:它以两湖为核心,北接平津,南达两广,从中国南北两端又画了一道直线。冯玉祥横贯东西,李宗仁、白崇禧直穿南北,蒋介石自然有被钉在十字架上之感。在盛怒之下蒋改讨冯为伐桂,史称国民党的“第二次西征”。

端纳那时认为,如果在蒋下令讨桂之时,冯、阎联合助桂,蒋介石取胜的可能性就很小。但那时,冯、阎却在观望,这是历史上的一种极为有趣的现象。它的有趣,因为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蒋介石比冯、阎高明,就在于他对此必然比冯、阎看得更透。

蒋军溯江而上直扑武汉,桂军的李明瑞、杨腾辉、何健纷纷倒戈,而夏威、胡宗铎、陶钧这桂系三大将,一枪不放弃武汉西逃。此时冯、阎却忘记了危险,滋长了野心。自阎锡山和平接收平津以来,桂系却渗入长城之外滦河流域,使阎不免如鲠在喉,如桂系失败,他可以独霸北方。冯玉祥早已屯兵豫南,从辉县百泉村的窗口,虎视眈眈盯着武汉,桂系败走,他可以捷足而登,蒋在诸多许诺后请他出兵讨桂时,他派石友三部由南阳进占襄樊,派韩复榘由信阳进占广水,却没有想到蒋介石借他臂助之力抢先进占武汉,冯的欲望落空。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冯玉祥上了蒋介石的当之后,决计反蒋,于是发生了蒋、冯第一次军事冲突。接着在粤、桂战争之后,又发生了蒋、冯第二次军事冲突,随后又是张(发奎)桂联军反蒋,而后又发生蒋、唐(生智)之战,蒋、石(友三)之战,再后就是蒋、冯、阎中原大战。

端纳对这些战争进行过详细的探求,最后进行了高度的概括:“利同则合,利异则争,今天我跟你反对他,明天我跟他反对你,后天你和他反对我,全无信义可言,也无正义可言,只有利害关系”。

“端,”宋美龄感到她的枢密顾问沉思默想的时间过长了。端纳的话使她感到欣慰,却没有消除她的忧虑,她凝视着他在窗外阳光映射下变成古铜色的脸,这张鼻梁高挺表情始终温和愉快的脸,曾不止一次地在她恹闷欲绝时,鼓舞起她的信心,“你认为委员长应该怎样才能摆脱他的困境呢?”

“我不是军事家,不能预言胜败。人生,是一盘很有趣的棋,你要学会不因一时受挫而懊丧,也不因一时胜利而得意。基督教的教义很难解释中国的实际,你对中国的了解恐怕不如你对美国了解得多。你必须了解中国的历史,了解中国的哲学,不然就很难治理中国……这次共军渡过湘江,进入边沿地区,也许并不是坏事,这样,可以促使各地方势力拼命与共产党作战,打个两败俱伤,中央军就可以开进去收拾残局。这就应了中国的古成语:一箭可以双雕……”

宋美龄的思想有了转机,眼前豁亮。她虽然没有研究过古典哲学,“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的典故她还是知道的。西渡湘江的共军,不正是塞翁所失之马?她吃惊地发现,原来视之为千难万险的境地,转念一想竟然可变为制胜的坦途了。她不相信会这么顺利,她想用提问的方法,让端纳给她提供更充分的根据:

“我总觉得委员长的处境艰难,朋友太少,敌人太多……各个地方实力派都存野心异志,他需要解脱困境,消除背叛的良策。”

“但是,你说的各地方实力派,虽然是异己的力量,却不是真正的敌人。今天打得你死我活,明天就可以握手为友,委员长的最大的策略就是不让这些地方势力联合起来对己,而使自己永远处在居中央而令诸侯的地位……委员长的真正敌人有两个,外忧是日本帝国主义,内患是中国共产党。只有消除内患才能解除外忧,这就是委员长先安内后攘外的政策的基本出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