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第3/10页)

小阿道夫总是让桑普森神父想起一名打着领结的小办事员。他喜欢讨论“文化”和“文明”。此刻,他转向神父问道:“你怎么看布尔什维克?你们与不信上帝的俄国人结了盟,你怎么能为这件事辩护?”

神父回答说:“目前,纳粹才最为危险。因此我们要接受一切帮助,好把纳粹摆脱掉。”

“你肯定是疯了!”小阿道夫喊道,“如果你不肯相信事实,我就让你看看这些俄国人有多肮脏!”他伸手指向俄国人的营区。那里污秽遍地,臭气弥漫了整个战俘营。

“他们是住在猪圈里。”桑普森神父承认,“他们怎么能干净得了呢?”

“你没抓住重点。其他国家的人都能保持干净。俄国人的营区里还有教授。我跟他们谈过。他们是俄国人中头脑最聪明的,却分不出文明和文化有什么区别。”

“这只是个语义学的问题。”

“不,不,你还是没明白。那些人完全看不出两者的区别。俄国人极其没有人性。你知道吗?上次死了一个人,他们竟然把死尸留了好几天。”

“那只是为了拿到他那份口粮。”神父指出。总共有两万一千名俄国人被关进了战俘营,而目前只剩四千人还活着;大部分人都是饿死的。

“你们自己的医生霍斯验过尸,证实有人吃了同伴的尸体。”小阿道夫说。塞西尔·霍斯上尉的确证实过这件事。即便如此,桑普森神父仍旧认为,不能让俄国人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在长达七周的忍饥挨饿之后,他认识到,对于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小阿道夫带桑普森神父来到医院里专为俄国人预备的地方。房间里的景象极为恐怖。垂死的病人们躺在肮脏的地上,一个紧挨着一个,连胳膊腿都伸不开。他们咳嗽着,把痰吐在彼此的身上,虚弱地互相推挤着,抓挠着。他们抬头看向桑普森神父,眼神一片空洞,甚至都没有祈求;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很快即将死去。在这里照顾他们的唯一一个人是名法国牧师。他的皮肤很嫩,一条皱纹都没有,看上去也就刚刚二十出头。整个战俘营都知道,他把自己的口粮全给了这些垂死的俄国人,而且几乎每一秒钟都和他们待在一起。桑普森神父看向他。虽然病人们全无感激之情,他却仍然在细心地照顾着他们。

“看,他们只不过是畜生!”小阿道夫临走时评论道。他刚一消失,那个“年轻”牧师——实际上,他都快五十岁了——就走过来对神父说,有一车尸体马上要被拉走。“神父,车上有几个人还活着——他们想尽快摆脱这些病人!”德国人不让他跟车,所以他请求这个美国人做点什么——什么都可以。桑普森神父连忙赶出门,却只来得及看见一辆装满尸体的大车向墓地滚滚而去。他看见一些胳膊和腿无力地晃动着。那些人要被活埋——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神父心生惧意,转身便往回走。来到正门附近时,他看见一个看守正在搜查一名俄国人。看守让俄国人解开裤子,一块酸腐的德国面包掉了出来。看守捡起面包,俄国人立刻抢了回去。看守将刺刀架到俄国人的脖子上,但他仍不肯交出面包。看守一枪托打在俄国人的脑袋上,俄国人倒下了。看守连打带踢,然而,俄国人仍旧顽强地抓着面包。桑普森神父只能自问,究竟谁是畜生?

为了阻止这一暴行,他开始恳求那名看守。“我是神父。”他指着自己的十字架,一遍又一遍地对看守说。然而毒打仍在继续。于是桑普森神父跪在俄国人身边,开始祷告。看守犹豫了。或许是神父的十字架使他羞愧,或许是上尉的肩章使他敬畏,他叫另外两个看守把俄国人抬到看守室。俄国人被拖走了,他的手里还紧攥着那块面包。

在法兰克福和奥得河以东几英里的地方,红军刚刚截获了另一支难民队伍。一名红军军官用俄语高声吼了起来。十六岁的德国男孩埃尔文·施耐德知道,他喊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俄国人之所以如此激愤,是因为有很多宣传员在鼓动他们,一定要复仇。

3

2月6日这一天,在柏林,元首对他的心腹们说,三巨头打算“摧毁”德国。(1)“我们已到了生死关头,”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形势很严峻,非常严峻,甚至可以说毫无希望。”不过他坚持说,只要逐步地保住祖国的领土,就仍然有胜利的机会。“只要我们坚持战斗,就总会有希望。而这必定将足以使我们不再认为一切已成败局。终场哨声响起之前,没有胜负可言。”他回忆起,俄国女皇的暴亡使腓特烈大帝的命运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我们和腓特烈大帝一样,也是在和一个联盟作战。记住,一个联盟不是一个稳定的整体。它仅仅是因为少数几个人的意愿而存在。如果丘吉尔突然不复存活,那么一切都会在刹那间改变!”